祭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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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我的老家,有一个奇人。

    常年身穿一身破烂的百家布衣衫,衣服已经见不到原来的颜色,尤其脏的发亮。

    又不打理自己,胡子和头发卷在一起,拧巴成一个个结,据他自己说,那是蚊子的豪宅,苍蝇的餐桌,怎么可以轻动呢。

    住在一间狭窄逼仄的小茅屋里,茅屋晴雨天气有些截然不同的风景,正是夏暖冬凉的好住处。

    吃食反正也不会做,只是把东西胡乱放锅里,煮成一堆,放在一个木头的脸盆中,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开始起火煮下一顿吃食。

    记得七八岁时还见过他,十六岁最后一次回老家时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个人了。

    对他的印象,首先是小时候父母会指着他说,你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然后每次见不到大人时,他总会变魔术般的从手中变出几个糖果,引诱着要给你讲故事。

    故事稀奇古怪。

    但是家长往往不愿意让小孩亲近,看见孩子在他面前,总是忙拉过来,拍拍孩子身上不存在的灰。

    嘴中说着:老天爷莫怪,老天爷莫怪。

    而后又向着那人骂道:“猪泔盆,别来霍霍我家乖仔,我乖仔是要平平安安长大考大学的人。”

    那人只是笑笑,伸出的手畏畏缩缩收回,颤颤巍巍擦了擦嘴边留下的口水,一副痴傻的样子。

    但是小孩子总喜欢往他那里靠。仿佛那里有一种奇怪的魔力。

    至于我,记得他是因为我的名字是他取的,或者说村里的小孩名字都是他取的。

    另外一件事就是,在两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医药难愈,后面实在没有办法了,父母带到他家,说是要问阴司。

    在一番摆弄后,他指着山后方向,声音婉转,宛若唱歌,说着:晚上十二点后抱着孩子往山后走,手中点一烛火,若是蜡烛熄灭,孩子没有醒,就去山后挖个坑。孩子爷爷太想孩子了,想带去看看。

    在我们老家,早夭的孩子只能挖坑默默埋掉,不能办葬礼。

    “若是孩子醒了,蜡烛还没有灭,看到什么就让孩子拜为干娘。每年为其点香烧腊。”

    “麻烦先生和孩子爷爷说下,爷爷心疼孙子我们都知道,孩子还小,看完了就安心上路吧,不要挂念。”父亲神情凄然的和他说到。

    当晚,父亲和母亲抱着还在睡梦中的我,顶着寒风就出了门,母亲右手持火把,左手拿着蜡烛,小心翼翼走在前,还要注意夜风不能将蜡烛熄灭。

    父亲把我抱在怀中,随时注意着我微弱的呼吸,有没有醒过来。

    我不知道在寒冬的中的一个小时,母亲怎么保持蜡烛不灭,也不知道父亲在黑暗中抱着我如何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

    只是后来记得父亲手臂上有一条手指长的疤痕,以及我在多了每年需要祭拜的大石头干娘。

    我对他的记忆不仅仅限于此,只因我性命是他救回,父母也不会和其他人一样,过分阻挡我和他接近,也因此,我听见了许多别人没有听过的故事。

    或许是年级大了,过往的记忆忽然从脑海中涌现,许多自己以为遗忘的事情从脑海中一点点涌现,如漫天繁星在脑海中闪烁。

    那些忘记的人,已经模糊的面孔忽然清晰到可以感受到眼角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那个老人,眼中的灵光和邋遢的面容,还有那条跟在他身旁五彩斑斓的黑色小蛇。

    似乎下一刻,他又会出现在我眼前,摊开的手中有一块白色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