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空还被朦胧的黑暗笼罩，体育馆的灯光骤然熄灭。

    “他们回来了！”负责监控的技术人员看着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朦胧黑影，立即通过通讯器向各部门汇报。

    本以为如昨日一样是游刃有余的行动，可当体育馆的灯光亮起，技术部的人员脸色皆是一变。

    “出事了！危机事态，急救小组迅速赶到场！”

    体育馆狭小的走廊里一阵兵荒马乱，当医护组在一分钟内赶来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空旷的室内球场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他们大多一动不动。细数一番，行动小组出发前共二十五人，如今只回来了十四人，其中大多不知生死。

    所有现场人员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不敢贸然触碰伤者。见医护人员到来后，急忙催促急救人员行动。

    “医生，快快，救人。”

    “你们怎么这么慢！不知道这里有人重伤吗？让你们随时待命，是不是擅离职守......”

    “闭嘴！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除医护人员外，无关人等都给我滚出去！”面对杂乱的现场，一名中年人冷声喝道。

    现场立即安静下来，除医护人员外，其他无关人等全部憋红脸默默走了出去。

    哄闹间，医护人员已经有序的开展行动。

    一名专业的医生熟练拿出一根油性笔，简单且迅速的查看伤员的伤势，然后进行标记，再切换下一个。

    紧随其后的助手医师迅速分配医护人员进行救治，优先止血处理断肢，将重伤的伤员调整姿势，随后对标有‘紧急救助’的伤员进行优先救治。

    而在场之中，有一名同样全副武装的人员尤为突兀。

    他抱着膀子坐在地上，戴着头盔的头耷拉着，像睡着了，又像早已逝去，半晌一动不动。

    注射完肾上腺素的行动小队队长陆泉忽然醒了过来，视线穿过满是鲜血的眼帘，鹰眸般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这名一动不动的身影身上。

    “哎，你还不能动！”女医生惊叫着，被陆泉一把推倒在地。

    可惜，别说是她一个女医生与陆泉力量悬殊大，就连周围两个男医生闻声赶忙上来帮忙，都没能压住陆泉。

    陆泉用仅有的左臂支撑身体，踉跄起身，单腿跳到王一身边，一把扯掉王一的头盔，动作粗暴，毫不客气。

    扯下头盔的那一刻，陆泉愣住了。

    王一缓缓侧头抬起，苍白却干净的脸上满是疑问，“干嘛？要将一切怪罪到我身上，找我撒气吗？”

    陆泉沉默了，因为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昨晚后半夜，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决定保护那些无辜人的决定有多么愚蠢。

    面对无穷无尽的蜘蛛潮，热武器的力量终是有限的。当弹药耗尽，普通人出现伤亡发生与队伍发生冲突的，他们面临的是最残酷的近身搏杀。

    最终不但没救下那些普通人，反而使整支队伍差点全军覆没。

    但是！

    他永远忘不了在混乱之中，王一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景象。

    海量的蜘蛛宛如狂风暴雨，从王一的周围爬过；而王一却犹如巍然不动的岩岛，劈开蜘蛛潮涌，在混乱中一动不动。

    他曾一度怀疑王一用了某种手段来了个金蝉脱壳，早就离开了噩梦世界，因为出发前上级也曾嘱咐他，密切监视王一，不让王一离开他的视线。

    可当他摘下王一头盔的这一刻，看到王一漠然的脸庞，顿时感到茫然与毛骨悚然。

    他......可为什么？

    “不，昨夜的事与你无关，是我的错误决定造成了如今的结果，我会如实汇报给上级。”

    刚说完，没有了劲气的支撑，失血过多的陆泉浑身一软，向后倒去。

    幸好有医生紧跟其后，见状急忙扶住他，为他紧急处理伤口、包扎及输血。

    王一面色平静的起身，甩了甩身上粘连的杂物。

    有红色的血、有粘液，也有不知来源的碎肉与碎骨。

    面色如常穿过体育馆，对于躺在地上的伤员没有过多关注。

    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相比成千上万葬身噩梦世界的陌生人，他们已经很幸运了。

    对此，王一早就习以为常。

    出了篮球馆大门，王一顿了下。

    走廊离，靠墙的两边站满了人，一个挨一个，整齐划一。

    所有人刻意靠墙，为本就不宽的走廊留出足够通行宽度，以保证医疗物资与人员无障碍出入，甚至在必要时，还能伸手帮忙。

    可即便走廊里站了几十个人，每一人都迫切希望知道伤员的情况。走廊里依旧静悄悄的，无一人说话，走廊里只充斥着沉重的呼吸声。

    王一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一双双眼睛里流露着迫切与疑问。

    显然，他们想要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准备更妥当的行动小队出现如此伤亡。

    可惜，王一并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打算，默默离开了体育馆。

    直到走出体育馆前大门，也无一人阻拦王一。

    “吸——呼——”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王一感觉压在心头的郁结终于消失了。

    替孙燕报了仇，也算是给蒋阿姨了一个交代。

    这事儿得让蒋阿姨知道。

    王一直接回家，但没有进家门，而是又多上了一层楼，来到蒋阿姨家门前。

    咚咚——

    当房门打开，憔悴的孙父出现在门口。

    “是小王啊，进来坐，吃饭了吗？”孙父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热情招呼王一进屋。

    王一点点头，走进屋，“吃过了，孙叔叔，我来看看你和蒋阿姨，请节哀。”

    “谢谢。你蒋姨在小燕屋，你去看看她吧。”

    “嗯。”

    王一来到孙燕的卧室，见到蒋阿姨坐在床边，怀里攥着一只旧兔子玩偶，一脸悲伤与呆滞。身旁一名与蒋阿姨有五分像的中年女子正低声劝慰着她。

    王一走了过去，将手机递给了蒋阿姨。

    蒋阿姨抬头，无神的眼睛瞬间朦胧。

    她声音哽咽，“小王，燕燕她......”

    王一低下头，在蒋阿姨耳边轻声道：“蒋阿姨，小燕是被她学校的一名同学害死的，她不是自杀。那人叫张元磊，我已经替小燕报仇了。”

    蒋阿姨一怔，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小王，谢谢，阿姨谢谢你，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