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刀，随着身上最后一丝余汗也下去，天边和大红小红一样颜色的晚霞也淡了。

    一寸一寸的暗色从穹顶压下来，再压下来，简百三最后检查一遍腰上的刀，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浓蓝的天色，心里不知道怎么，隐隐有些不安。

    路过酒楼的时候，她往酒楼里望了一眼，却发现今日是个长相陌生的小二代班。

    她停住脚步：“古少庄主今日不在？”

    “哈哈！”那小二爽朗地笑道，“在的，在的。这两天，少庄主经常去后厨，仙师要等等。”

    “不用。”简百三说，“也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人总爱用想象填补未知的空白，此刻，古玉轮身上的血腥味仿佛都有了解释。

    经常去后厨帮忙，那处理新鲜的食材，身上有血腥味是不是也是正常的？

    毕竟昨天探查，一切都没什么异常。何况，在不被察觉的内心深处，简百三或许也希望古玉轮——她认识的朋友，不是“敌人”。

    简百三戴上面具走远，小二和其他四个身影戴起兜帽，陆续跟在后面走向了那个小巷。

    今天，地下市场的气氛格外奇怪。

    那是一种隐藏在沉默下的骚动。

    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可是他们比平常更在意接触，几乎每个人都刻意而微妙地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没有常见的肢体冲突，也没有新鲜的尸体倒在路边，但是每个人的手都不露在外，隐藏在衣袖或者袍袖之下。

    这一切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像一根钢丝，在空气中紧绷着，但如果有人碰它，它就会立刻发出尖锐的弦音。

    简百三步伐一直偏快、偏大，此刻在人群中才走了没几步，就感到四周再次粘上来了那种隐晦的视线，如影随形。

    在这里，突出就是一种危险。

    简百三按捺住心跳，把脚步放慢到周遭人们的速度，伸手轻轻抚摸着怀中大红的脑袋，不住在大脑里安抚她：“别害怕。在我怀里好好呆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告诉你。”

    她昨天刚刚确定好的计划很简单，甚至简单到不可置信。

    因为所有拍卖品都要在台上交易，所以在这之前她无法定位到柳鼎，她也没有足够付得起的灵石，更不想在火仙竹液被别人拍下之后伤及无辜。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先拍下，在交易的现场，上台去杀了他。

    这违反了整个拍卖场的隐藏规则，但是简百三有自信可以出去。

    一蓬又一蓬色泽暗淡的人影聚集到广场，但是间隔不小，竟莫名有些空旷的拥挤。

    那些摊贩已经全部收起了，只剩下一个高高的土台，在不明光源的照射下，显得极其明亮。

    地下二层突然发出了异动。

    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那蟾蜍背后的石碑一路伸长，恰好停在了那个高台边。

    一道顶端的字迹，发出了幽暗的黄光。

    黄阶高级金系武技，蛇影步。

    一人从人群中慢慢走了上去，从戒指中取出东西，沙哑道：“三千。”

    最后，八千三百成交。

    众人不声不响地看着，不少人的眼里闪过贪婪，但只要动动身子，周遭就会有无数道视线不着痕迹地粘过来。

    若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最基本的信心，谁会进来这个地方呢？

    那微妙的天平只像条泥里的蚯蚓，颤动了一下身子，就又蛰伏着不动弹了。

    第二件拍品，是一副筑基巅峰强者的遗骨。

    看着一具残损的骷髅在某种法器的作用下浮在半空，简百三心底发凉。

    生怕人们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似的，上去的人还多解释了两句。

    “炼药炼器之外，亦可熔成骨丹服用，可抵筑基修士三年修行。”

    是了，修士修炼到后面，筋骨中都蕴含灵力，全身骨骼熔化后服用，得到的都是最精纯的灵力，省去了灵力通过经脉转化的部分，相当于平白赚几年寿命。

    不过，当然最大的效用，还是炼器、炼药。

    “起拍价，五千灵石。”

    “七千。”简百三身边隔了两个人，报价了。

    简百三垂着头。

    “八千。”

    “八千五百。”

    ……

    最后，这幅骨头被一个矮小的身影以八千七百的价格拍走。

    碑上的四个字被顶到最上端，一个身影缓缓走上。

    火仙竹液。

    走上去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言简意赅：“火仙竹液，起拍，七千。”

    简百三微微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身高，甚至声音全都不对，但是简百三不知把那天的事在脑中回放了多少遍，她甚至能从简单的吐气习惯中认出来他的声音——这就是柳鼎！

    一定是他。

    这就是她找了几年的仇人！

    她的灵气无知无觉地涌动起来，甚至觉得充斥着灵力的双臂和双手已经开始微微发热，她的胳臂仿佛已经本能地想拔出刀，割断他的脖子。

    “……八千。”她听见自己说。

    被她刻意压低许多的声音仿佛失了真，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内震动回响，仿佛带来了死亡的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