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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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琐事(一)

    第一卷

    1.67琐事(一)

    “二爷办完事情了?”片刻后,大概是确认张路已经离开,袭人拈着薛家之前送来的两张帖子进门,专门将礼单推到谢鳞身前笑道,“原来是牵扯到人命案子,怪不得薛家如此大方。”

    “很多吗?”某人还真没仔细看过。

    “我也说不清具体多少,只是胡乱比对一番,怕是最少要千两开外。”袭人面露羡慕之色,“薛家不愧是出了名的豪富,如此厚礼竟然只派区区一个家奴就敢放行,也不怕他卷了钱财跑路。”

    “你呀!”谢鳞拍拍大腿示意,“平日我们还短了银子?”

    “二爷不要误会!”袭人红着脸依偎在某人怀里,急忙解释起来,“奴婢也不过是白说几句,说不定薛家是因为无人可派,这才不得不让一个家奴应付呢?”

    “你还真说着了。”咸猪手稍微一滑,一团柔柔的绵软落入手中,谢鳞露出满意的笑容,“薛家的情况我查过,现在只有薛太太带着一双儿女过活,儿子已经关进大牢,总不能她或者女儿出面,带着礼品到我这里求助吧?”

    “薛太太和薛小姐?”袭人早已习惯某人的爱好,很是享受的主动迎合,语气也愈发古怪起来,“二爷怕是巴不得人家过来吧?”

    “淘气!”谢鳞稍一用力,换来丫鬟嗔怪的眼神,“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连薛家人都敢编排。”

    “有什么不敢的?”袭人歪在某人怀里蹭了蹭,“奴婢之前在荣国府伺候老夫人,他们贾家和薛家是老亲,确实轮不到我说;如今伺候二爷,自不用再想他们,只要让二爷满意就好。”

    袭人怎么说呢?一个真正的、纯粹的好丫鬟,再无其他。

    “她亦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简单点儿说,就是站在一個丫鬟的身份上,完全以主子的立场和身份为准则,绝不考虑多余的东西;所有心思全放在以此为基础的范围内,比如在红楼中,她最高的梦想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姨娘身份,一旦得到王夫人承诺,就彻底成为死忠。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这当然是纯粹的封建礼教受害者;但如果成为她的主子,这个话题又要另外讨论——谁会不喜欢如此忠心的丫鬟呢?

    “乖丫头!”谢鳞爱怜的搂紧她,“就是醋劲儿有点儿大!”

    比如,刚才她提到薛家母女的时候,何尝不是在“提醒”?

    “二爷!”袭人羞的面颊绯红,“谁让我伺候这么一个不放心的主子?就出去一个晚上,却多了两个女人。”

    “咳咳——”谢鳞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呢?”

    “二爷敢说没有?”袭人扬起臻首,轻轻咬咬嘴唇,“昨个儿你刚回来,我就发现你身上有两种香味儿,原也没多想什么,今日里一沾你身子,却发现气味更浓了,再想想二爷平日里的爱好,这才明白过来。”

    什么爱好?

    不论司棋还是侍书,过来之后从来都是和袭人一起的。

    “你呀,这么聪明干什么?”谢鳞哭笑不得,“放心吧,她俩不会到咱们院子的。”

    “那就是外面了?”袭人又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才紧张的说道,“二爷不要怪奴婢多嘴,昨儿个你一出去,我就到门房孙伯那里问清楚了,这次的案子是因为一个叫梅翰林的,父子二人全被抓去牢里关着。

    奴婢原也没敢怀疑什么,正巧昨晚上侍书过来伺候,不想却赶上二爷不在,我们姐妹就聊到半夜,听她提起,荣府里的政老爷一听说被抓的是梅翰林父子,就赶紧撵着琏二爷去说情,又说赵姨娘聊起过梅家的事情,说他们家有.....两位奶奶,一大一小。”

    谢鳞:......

    赵姨娘知道的消息,就等于探春知道,侍书也知道。

    原因?

    出于对红楼的了解,他一开始也以为,探春和赵姨娘虽是生身母女,娘俩的关系却很差,接触这么长时间才发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们确实有冲突,但更多是探春对生母的“怒其不争”,其他基本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因为她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份利益,只能摆出一副站在王夫人立场的态度。

    又比如,贾环。

    王夫人对赵姨娘母子的态度几乎是毫无掩饰,别的不说,就连贾环最基本的读书教育问题,她都想尽一切办法阻断,什么抄经书捡佛米之类的狗屁倒灶不要太多,月钱更是通过王熙凤之手能扣就扣、能少就少。

    赵姨娘还好,贾政的私房就在她手里,平时多有伸手,因此并不穷,只是因为生性吝啬小气,不仅没想过给儿女银子,还对探春的月钱有想法。

    剩下的贾环就悲剧了。

    所以,探春每月二两的月钱,实际上是姐弟俩在花。

    王夫人看不出来这些吗?

    很难说。

    探春最后的和亲远嫁,一方面确实是南安郡王府的手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这个“母亲”的绝对支持。

    “小蹄子,没事儿想这么多干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能再嘴硬说没有吗?“放心吧,没事的。”

    “二爷!”袭人一听这话就急了,“那可是翰林老爷啊,听说都是天上的文曲星......”

    “想什么呢?”谢鳞哭笑不得,只好一巴掌抽在某处柔软,让怀里的丫头安静下来,“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么厉害,翰林院吹得再响,其实也只是一处普通的衙门,里面的人各有不同,梅翰林正好是那种没啥价值的。”

    说完,他把梅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怀中丫鬟目瞪口呆。

    “二爷没骗我?”袭人怎么都不肯相信,“堂堂的翰林老爷,竟会如此穷苦?当官还能当得连我这个丫鬟都不如?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顿肉?普通百姓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小蹄子,你搞错了两件很重要的事情。”谢鳞只好揽着她,好心进行“科普”,“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主要是因为二爷我,而不是伱这小丫头;普通百姓的日子远远赶不上梅家,他们所谓的‘穷苦’只是相比于大部分官员,不是和百姓对比。

    当今天下,要想过得还凑合,基本上每一年需要二十两左右的花销,这是小康之家的基本标准,梅家是多少呢?梅翰林每年不足百两,梅夫人的诰命能得到不多的赏赐,除此之外基本什么都没有了,平均每月十两多点儿,日子其实还不错。”

    “我们家里每月都要超过五十两的开销,二爷自己花的银子没算。”袭人立刻傻眼,“就是我自己,每月都有二两的月钱,门房的孙伯也拿一两银子,岂不是比堂堂翰林都要宽裕?”

    “你拿的可是姨娘月钱。”谢鳞轻轻勾了勾丫鬟琼鼻,一句话说的她面泛红晕,美目如水,“别乱想了,我中午要去政二叔那里赴个宴席,你自己想吃什么,给前院说一声就行。”

    “二爷!”袭人的目光仿佛要融化一切,几乎是急不可耐的跪在地上,轻轻低下臻首。

    于是,某人进入梦坡斋的时候,心情非常平静,态度极度圣贤。

    荣国府仿佛一成不变,不论他来过多少次,每次都能看到近乎一模一样的东西,各处执勤的奴仆、各种奢侈的消耗、各主子明里暗里的争斗,以及愈发冷清的荣禧堂,仿佛是在看一场老旧的电影,每一次都有更深的感慨。

    可惜,贾家人绝大多数都看不见,一直活在“一门双国公、武勋第一家”的梦幻中,出不来、也不愿意出来。

    “见过政二叔!”一如既往的,他向主动迎出房门的贾政行礼问安,顺便招呼旁边的凤凰蛋,“宝兄弟安好!”

    “见过鳞二哥!”贾宝玉问候一句,两眼盯着某人腰间佩戴的埋鞘环首刀,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神色。

    不用问,某人又是故意的。

    “青麟来了?”贾政面带笑容招呼一声,旋即目光一冷扫向贾宝玉,吓得他脸色猛变,几乎哆嗦起来,又扫一眼佩刀,“今日可是还有公务?”

    “二叔见谅,小侄本就管着辖区内的治安,作奸犯科之辈可不会管是否‘封印’,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职责所在,不敢须臾放松。”谢鳞一副公事公办表情,“不过,既然是二叔赏饭,小侄无论如何也得抽出时间。”

    “忠于王事,臣子本分。”贾政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入座,“既然你有公务,我也不绕圈子,咱们边吃边聊。”

    “二叔请!”谢鳞目视着贾政入座,这才在对面椅子坐下。

    贾宝玉这次敬陪末座,顺便负责倒酒端菜。

    一时觥筹交错、酒肉飘香,不论到底什么目的,饭还是要吃的。

    “青麟啊,我听说你和翰林院的梅兄有些误会?”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政微笑着提起正事,“他的人品我深有了解,定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你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可是翰林院的梅铮梅编修?”谢鳞明显“一愣”,“二叔说的是,小侄一听手下人回报,就知道这里面有误会,这不是已经放了?”

    “放了?”贾政没反应过来,语气都有些傻傻的,“什么时候?”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这种事情总不能公事公办,搞到人尽皆知吧?”谢鳞一副“我为他着想”的嘴脸,“人是前天晚上不小心抓的,我是昨天早上才得到回报。

    考虑到梅翰林的脸面,就故意拖了一天,昨天晚上确认无人看到才放回去,今天早上琏二哥就到我那里问过,还和我一起吃了早饭,他没告诉你吗?”

    “那就好,那就好!”贾政还能怎么说?

    “鳞二哥,你的人怎么会抓错呢?”贾宝玉明显不满,“梅大哥如此才情,竟要被几个浊物辱没,真真是暴殄天物。”

    这特么算什么鬼形容?

    “宝兄弟说的可是梅笙梅秀才?”强忍着心中恶心,谢鳞顺着他的意思,“听手下人说,可能是因为牢里的情况不太好,他在离开的时候,身上有些不太安稳,你要是真的关心,不妨过去看看。”

    “什么?梅大哥病了?”贾宝玉脸色猛变。

    “偶感风寒,不算大病。”谢鳞早就问过两个狱卒,知道情况很轻微,休息几天大概就没事了,“梅笙年纪轻轻的......”

    “我这就去看看!”贾宝玉不等他说完就猛地站起来。

    “畜生,你在说什么?”贾政突然暴怒,吓得凤凰蛋瘫座椅上。

    “政二叔息怒!”谢鳞赶紧劝阻,“看起来宝兄弟和梅秀才关系不错?听说他感了风寒,过去看看也是应有之意。”

    “青麟说的是。”贾政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下来,转头看向贾宝玉喝道,“畜生,还愣着干什么?带些礼物去看看吧,记得代我向梅兄问好!”

    “是,父亲!”贾宝玉惊喜的躬身一礼,急不可耐的奔出院子。

    看他这幅样子,谢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想起红楼中另一位“花一样的少年”,秦钟。

    又进一步想起秦钟名义上的姐姐,秦可卿,已经很久未见了。

    “贤侄见谅,小儿鲁莽!”贾政其实还是有些不满的,像贾宝玉这样直接走人,却没和谢鳞招呼,属于很失礼的行为。

    “政二叔说哪里话,小侄还能不知道宝兄弟的脾气?”能让这位滚蛋,谢鳞其实一点儿都不介意,“还要感谢二叔如此宽待。”

    “粗茶淡饭,贤侄不嫌弃就好。”贾政终于露出笑容。

    谢鳞已经吃饱,自然不想继续耽误,于是发挥华夏酒文化的光荣传统,成功在不到一炷香时间里轻松把贾政送到桌子底下。

    “谢百户,你们每次都要喝成这样吗?”最后“收尾”的赵姨娘表情非常无语。

    “辛苦姨娘照顾,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谢鳞不想继续耽误,也不想和她打交道,“刚才政二叔说,已经为我安排好地方,这就告辞了。”

    他没说假话,接下来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