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通了之后，响了好几次才被接通，那头立马传来吴媛压低的声音：“李老师，等会。”

    “好。”

    等了几秒钟，吴媛的声音恢复正常音量，她解释道：“我们现在又到雅茹姐她小姨家这个村子来了，刚刚除了雅茹姐和她小姨吴秀林老师，还有其他一些人在，所以说话不方便。”

    李石暂时把她之前微信上说的事放一边，问道：“贺姐还好吗？”

    “嗯……”

    吴媛面对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我觉得她很好，前所未有的。”

    李石一愣，些微有些诧异：“怎么说？”

    死了丈夫，成了未亡人，还前所未有的好？

    吴媛又迟疑了几秒钟，等李石听到了关门声道之后，才传来她的声音：“好了，我把门关好了，这下可以安心聊天了……李老师，我跟你说个秘密，你知道贺姐她为什么到现在一直都没生子女吗？”

    李石来了好奇：“为什么？是他们谁的身体有问题，还是什么？”

    吴媛：“不是这样的，不是客观原因，是主观原因……他们俩其实经分开住很多年了……一开始是分房住，但还在同一套房子里，后来甚至直接分居，各自有各自的房子，各自的家，如果从事实上讲，他们早就不算夫妻了，只是碍于身份，才没离婚……这方面，算贺姐命苦，守了那么多年的活寡，甚至出席某些场合，还要假装扮恩爱。”

    “现在对她而言，反而是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雅茹姐什么都跟我说，我也能感受得到，她整个人比以前更放松了……当然，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还是沉默伤心的样子……不得不说，雅茹姐她们这种tizhi里成长的女人，演技就是比我们商场里打拼的要自然很多，嘿嘿。”

    李石提醒：“女人，你偏题了。”

    “哈哈。”

    吴媛乐了一下，继续道：“甚至我们俩单独关着门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特别开心呢，了解她的真实想法之后，我也就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戏了。”

    李石听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某些想象的画面，似乎看到了贺雅茹不为人知的双面人生。

    他忍不住摇摇头，心想，果然很多时候，看事看人，都不能只看表面。

    问道：“她能把这一面都毫无保留的透露给你知道，看来是真的把你当做知心闺蜜了，那你告诉我没关系吗？”

    吴媛立马道：“没关系的，她跟我说的时候，我特意问过她，我跟她说，我在你面前肯定更加的毫无保留，甚至会忍不住直接告诉你，她说没关系，只要你别再告诉别人就好了。”

    李石笑了笑，轻轻说了一个字：“行。”

    电话那头的吴媛这会窝在她房间的沙发里，听到这个简单的“行”字，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知道，李石这个简单的字，就代表着绝对的保密。

    她坚信李石说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

    但如果，如果万一李石有什么话没实现，那在她这，也肯定是有深意，或者有绝对的理由……

    又聊了几句贺雅茹，转而说到之前的微信。

    李石问道：“我论文的事，吴老师具体是怎么跟你说的呢？确定就是下期两篇都会上？”

    吴老师是指贺雅茹她小姨。

    当初李石答应过这个老太太，两篇书法相关的论文写好之后，先让她一睹为快，然后由她帮着推荐到国内书法核心期刊《华夏书法》上去发表。

    《华夏书法》创刊于1975年，由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管，国家书法家协会、国家书法出版传媒主办，是书法理论界排第一的期刊。

    当初李石在老家照顾摔伤的母亲，趁着空闲时间，完成了《从“韵”的角度探索“字如其人”》、《从“字如其人”探索书法高级阶段的进阶问题》等两篇论文，便第一时间把电子版发送给了贺雅茹，让她转交给她小姨。

    后来没多久，便听闻了贺雅茹丧夫的事，李石便没有去追问她，她小姨有没有把自己的论文推荐到学刊那边去。

    没想到今天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吴老师，就特意让吴媛传来两篇论文都即将发表的消息。

    “是两篇都一起在那本期刊的下一期发表，吴老师她并不是特别清楚雅茹姐其实并不伤心，所以特意单独找我说的，还说你的论文她的几个老朋友看过之后，评价都非常高。”

    “另外就是让你留心邮件，还有期刊那边会按照你写的联系地址，给你邮寄样刊。”

    吴媛说着，话里透着骄傲。

    李石也挺高兴的。

    《华夏书法》是书法界第一刊，能在这个本期刊上发表两篇大论文，印名片的时候，甚至足以加上“书法理论家”的名头了。

    而且发了这两篇论文，对于他后面出学术专著，以及宣传自己的书法作品，自己的美人书体，都是有帮助的。

    他笑着道：“嗯嗯，我知道，你帮我跟吴老师说一声感谢。”

    他那两篇论文质量非常高，但能这么顺利，这么快的见刊，老太太绝对在里面发挥了作用。

    吴媛：“好，我等会找到机会，就跟她说。”

    说完正事，两人并没有马上挂电话。

    主要是吴媛这段时间跟在贺雅茹身边，见识了很多以前没接触过的人和事，聊兴很高。

    她捡着想说的，一件一件跟李石说。

    “这几天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不过……”

    李石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书桌上，手里拿着平板，一边听她讲述，一边刷新闻，遇到这种情况，也很懂趣地接着话问道：“不过怎么呢？很有感慨？”

    “嗯嗯，很有感慨呢！不过这世上的人，有些看着表面看着风光，其实过得并不快乐，就像以前的我，别人看我是事业成功的亿万富婆，管着那么多员工，手下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平时生活也是开豪车，穿名牌，随便买个包包就是几万块，普通的女孩都羡慕我……可你知道的，那时候的我，其是过得并不开心，晚上经常失眠……”

    吴媛突然腻着声音：“还好，老天恩赐了李老师你这么一个大宝贝给我，嘿嘿，自从有了你这么个大宝贝，我就再也没有失眠过了，尤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睡眠，那叫一个香！”

    李石划平板的手指停顿下来，抬起头看向桌上的手机，两秒钟过后，开口道：“吴女士，前面那段话说出去小心被人打哦？不过后面这段……你想表达的是？”

    吴媛：“嘿嘿，没有，其实我还是想说雅茹姐，我可是知道女人空虚的时候，是都难受，可她却空虚这么多年，光是想想那么多寂寞的夜晚，就觉得难熬了。”

    李石：“所以呢？”

    吴媛猜到李石看透她的形式，讪笑道：“所以，看在雅茹姐其实是个可怜人的份上，李老师，以后她如果频繁找你聊天，你可不可以多一份耐心呢？”

    李石怔了三秒钟，又简单说了一个字：“行。”

    又聊了几句，他准备练字了，道：“好了，先不说了，等我九月份忙完了，到时候会去沪城找你。”

    皖南那边结束，后面肯定要去江浙沪一带。

    吴媛连忙道：“等等，还有一件特别重要事，刚刚忘了和你说了。”

    见她说的很正式，似乎是有正事，李石也把注意力集中起来，认真问道：“什么，你说。”“就是雅茹姐，她……”

    女人停顿了一下，又故意咳嗽两声，把嘴唇靠近话筒，压低声音，夹着嗓子，让音色变得充满女性的低沉与磁性。

    “还是粉粉的呢。”

    话音一落，立即挂断了电话。

    一开始，李石没反应过来，还在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粉粉的啊。

    过了好一会，忽然意识到什么，脑海中闪过贺雅茹那端庄贵气的样子，顿时呼吸粗了几分。

    旋即摇头露出苦笑，这个吴女士……

    李石坐在书桌前，发了会呆，然后开始研墨。

    等墨汁浓稠到一定程度，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先写的是《道德经》第一章，然后是李清照那三首词，写到第二首的时候，他突然嘀咕了一句：“按照吴女士的说法，还真有可能。”

    毕竟她结婚没多久，就守活寡了。

    “呃……我在想啥龌龊的事呢，是不是真的与我又没关系，再说，咱也没法验证，专心写字，专心写字！”

    李石摇摇头，排除杂念，聚起所有精神，全都放在书法研究上，很快，就忘记了外界的存在。

    ……

    艾雅在房间里洗完澡，吹干头发后坐着发了会呆。

    又拿手机出来，躺着刷了十分钟视频。

    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觉得躺着刷视频是最快乐的事情，但今天才刷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趣了，抖音推送的这些小哥哥似乎突然就不香了，就算是刷到那些明星爱豆，也觉得没意思，看着他们，总觉得不是化妆整容，就是滤镜太重了，看着没有自然美。

    不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艾雅觉得男生的帅气，也要纯天然才是最好的了。

    没有科技和狠活，没依靠化妆技术。

    自然帅气的容貌，加后天修养带来的出众气质。

    想着想着，她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隔壁辣个人的脸。

    “石哥哥这会在干什么？”

    她退出抖音，打开微信，在她们姐妹和李石组建的三人群里，诶特了一下：“石哥哥，你干嘛呢，睡了么？”

    信息发过去，没回应。

    倒是姐姐艾兰说话了：“石哥不说话，估计在学习或者创作。”

    艾雅一想也是，直接起身出门，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前，伸手想敲门，抬起来，又放下去。

    把手上的手机抬起来，打开相机的前置摄像头，检查了自己的容貌，把头发理到一侧，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还不错之后，才重新抬起手，瞧了瞧门。

    连续敲了三遍，门才被打开。

    李石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好把三首词又研究了五遍，等写完第三首词的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去开门，看到门外的姑娘，笑着道：“今天晚上还想开黑？”

    这两天，艾雅每天睡觉前都会来找他开黑玩几把游戏。

    “对！”

    艾雅里面顺口应着，其实她来之前并不是这么想的，同时盯着李石的脸，偷偷观察着。

    果然，还是石哥哥的脸和身材看着舒服啊。

    李石已经回到书桌前：“等半个小时，我还要练一会字，你先自己玩一会。”

    先没管她，李石拿起毛笔，继续写。

    艾雅眨了眨眼，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没玩游戏，而是盯着李石看。

    过了一会，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又偷偷拍了张李石练字的照片，单独发给了她姐艾兰。

    艾兰：“你又偷拍，小雅啊，我感觉你很危险……”

    艾雅：“不对，是石哥很危险！我现在有点像是他的私生粉！（偷笑）”

    艾兰：“（白眼），只要你不是他的body粉就行。”

    艾雅抬头再次看向书桌那边，心想，现在还不是，以后可不好说。

    李石又把三首词琢磨了三遍，便收起笔墨纸砚，和艾雅玩了一个多小时的王者荣耀。

    等她回隔壁房间休息后，李石又去冲了个凉。

    等回到床上，想起之前吴媛说的事，拿平板登录邮件看了下，果然看到了《华夏书法》编辑部发来的邮件，他连忙措辞回了一封。

    “明天白天，再打电话给贺雅茹她小姨，还是要亲口跟吴老师说一声感谢。”

    “嘿，两篇论文一发，我书法家的名号没打出去，倒是先成了书法理论家了！”

    李石想着想着，又乐了乐，回完邮件，开始搜索附近的美食店。

    之前王圆、武秀月和徐薇都回来信息，确定明天晚上有时间。

    “明天晚上先找地方大吃一顿，再去房里热闹热闹，嗯，上午过去的时候先把网络开通，再弄个麻将桌？把人喊来温居，也不能没点娱乐活动。”

    李石正琢磨着明天的安排，微信上来了条信息。

    点开一看，居然是贺雅茹发来的。

    “李老师，祝贺两篇大作即将发表啊！”

    看来是也知道自己论文要发表了。

    很普通，很正常的一条祝贺信息，可李石看到后，顿时想起吴媛挂电话前最后一句话，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这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