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奉宸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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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旬日大朝会

    奉天殿内,女帝并文武百官正在举行每月旬日的例行大朝会。

    现如今的旬日大朝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从女帝登基起,这旬日的大朝会就犹如走过场一般。都是将几个阁臣同女帝之前已经商量好的事情,又拿到大朝会上再让大臣重新请示一遍,女帝点头同意,文武百官山呼陛下英明,然后内侍太监会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后。这就算走完所有的流程了,这旬日的大朝会也就算结束了,所有人该干嘛去就干嘛。

    女帝这几日本就没什么精神,想着今日的大朝会,也会如往常一般走个过场便是。等到一旁的内侍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时候,女帝都准备起身走人了。

    却没想到,一个身穿青袍朝服,手抱木质笏板的御史就站了出来,口中说道:“微臣,言科御史严松有奏。”

    这言科御史,在大周朝御史这块生态链里算是最低等的了,官职六品到从七品不等。看见任何不法之事都可向皇帝单独上折奏报,也算大周朝的一大特色。这位突然开口的严松,看朝服的颜色,官职六品。

    但是他这一下突然开口,把内侍太监整不会了,这情况他没遇到过啊,内侍太监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女帝。

    女帝也不在意,已经抬起的屁股又落到了龙椅之上,说道:“说吧。”

    严松于是从宽大朝服的袖子里掏出奏本,交给内侍太监,再由内侍太监交给女帝。女帝看都没看,直接扔御案之上,说道:“有什么直接说。”

    严松也不在意,抱着木笏顿首说道:“微臣听闻,陛下亲自下旨将靖安侯赵勇之子赵安拔擢为奉宸郎,招入奉宸府之中。奉宸府乃陛下亲自下令设立,是为陛下选取夫婿之用,这入府之人应当德才兼备,品性高洁,才算配得上陛下。而这赵安乃是京中有名纨绔恶少,平日里不学无术,依仗伯子身份欺男霸女。这种劣迹斑斑之人,着实不是陛下良配,不知为何陛下要将其招入府中。况且前几日,这赵安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陛下清誉,导致城中流言四起。臣请陛下将其罢黜,并治其大不敬之罪。”

    严松说完,便低头站在殿中。

    女帝在严松刚开口的时候始还有点懵,不过随着严松继续她一下就警醒了,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觉得这个自己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御史,不可能有这么大胆量,敢打破旬日大朝会常例说这些,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果然同她想象的一般,这个叫严松的言科御史发言之后。文官朝臣这边竟然有一半的人站了出来,他们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开始数落起赵安起来。这个说他冒犯天威,罪该万死;那个说他欺男霸女,其罪当诛;另一个说他,靖安伯举丧期间,放浪形骸,大不孝;又一个说他,陛下登基之后,出言诋毁,大不忠……

    总之他们的所有人发言汇聚在一起的意思是:像赵安这种不忠不孝、罪大恶极之人就该陛下立即下令处死,不然不足以平民愤。

    女帝看着乱哄哄朝堂,看了看一旁的内侍太监。内侍太监会意,朝前一步张嘴扯着嗓子喊道:“朝臣肃静。”这才让奉天殿内闹哄哄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随后,女帝看向刚才没有开口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们,他们才是文官朝臣这边的真正大佬,女帝问道:“各位学士和尚书们怎么看?”语气中很是严厉,透露出的意思是,赶紧给我结束这场闹剧。

    顿了顿,阁臣中一位穿着朱红色朝服,头戴梁冠,手抱象笏之人走了出来。他乃阁臣中排序第二的华察,其散官勋阶为太子太师,因此一般尊称其为华太师。

    这位华太师正是出身江南势力之人,他开口说道:“臣对赵安之事也有所耳闻,竟没想到此人会如此不堪,但其人之罪,亦不可妄言。又听闻他冒犯陛下天威,已被关入司狱。既然百官物议汹汹,不如将其发往三司,有罪无罪,待三司审问之后,再定夺也不迟。”

    这华察一番话看似公允,可女帝哪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这赵安如果交与三司审问,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她又看看了看其他人,问道:“你们也这么认为?”

    随即,礼部尚书陈一翰出班行礼说道:“臣附议。”接着随着他的动作,什么侍郎、郎中、议政、御史,像接到信号一般,纷纷出班行礼,说道:“臣附议。”

    接着就一大片文臣跪倒在地,嘴里呼号道:“臣等附议,还请陛下将赵安发回三司送审。”文臣班几个没有跪下的人,见状,也不得不跪了下去,口言附议。

    女帝脸色可见的沉了下去,这场面,私下没人串连狗都不信。

    她又将头扭向了武将勋戚这边,问道:“卿等的意思呢?”

    谁知道,武将勋戚这边却纷纷埋下脑袋,一言不发。

    女帝见状,脸色更加难看,留下一句“再议”,然后直接起身拂袖而去。眼下朝堂上的氛围,竟然比她初凳大宝时还难受。

    朝臣们有些面面相觑,这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直接甩手而去。只有少数几人,低着头掩盖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现如今,大周朝堂上女帝需要就是平衡。女帝能够火中取栗登上高位,也是幸得之前那几个有实力争夺那个位子皇子都代表各自一方的利益,如果任何一方掌权,那其他各方都不会好过。

    女帝突然脱颖而出,自然是当时最符合各方利益最好的选择,也是最为平衡的状态。而女帝登基之后,又借着各方势力彼此间不睦,逐渐地掌握部分权利,她也是最不想打破这种各方势力平衡局面的那个人。

    可是今天大朝会,却深深的给她上了一课,这看似平衡的朝堂,互不相同势力,竟然集体发难,让她措手不及。让她不禁的想,这是朝堂上的平衡被打破,还是这些人另有目的,所以女帝才会有些失态的毫不犹豫的的拂袖而去。

    回到紫宸宫,听闻了大朝会消息的青红就迎了上来。关心的问道:“陛下,你没事吧。”女帝沉着脸,并不说话,连朝服都没心思换,只是脱下帽子仍给宫女。然后,带着人朝御书房走去。

    来到御书房,女帝一屁股坐在御座之上,这才开口:“青红,你去查一查,今天究竟是这么回事。”

    青红闻言,立马回答道:“奴婢遵旨。”就要退下,又听到女帝接着吩咐道:“你亲自去司狱看看赵安,把今日大朝会情况告诉他,看他反应如何?”

    今日大朝会上被朝臣这么一逼迫,浑噩了几日的女帝突然升起了新的想法。

    听到女帝话后,青红明显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一丝轻快,连忙躬身答道:“奴婢知道了。”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女帝往后一趟,整个身子完全靠在御座之上。左手支着下巴,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来回敲打,一副沉思样子。

    青红出宫后,先是来到了皇城司,向两个指挥使下达了撤查今日大朝会的事情。然后又带着人,朝城外走去,这皇城司司狱就设在城外。

    青红来到司狱,意外的遇到一个熟人,正是前皇城司指挥使尤万。

    由于女帝贬谪,尤万一下从高高在上从三品指挥使掉到了正六品的百户官。往日要对他陪着小心的什么副指挥使、佥事、千户等等,这几日变成要他对别人陪着小心了,让他及其的不习惯。更不要说,往日他还得罪过的人了,以前碍于他是指挥使没法报复,现在你就是个小白户还不赶紧下手。就这几天时间,尤万就被暗暗下了绊子,被人寻了个由头就发配到司狱来看大牢了。要知道这个地方是皇城司里最没用前途的地方了,属于这辈子都晋升无望了那种。而且这里有很多人是在尤万当初身处高位之时,被他用同样的手段发配到这里来的,因此这司狱的同僚中也有许多人对尤万暗暗针对。

    唯一让尤万值得安慰的是,夫人秦氏在知道他间接为弟报仇之后,对他更温柔了,导致他这几天都是感觉精力有些不济,时不时就要揉揉腰子。

    一开始,尤万对于女帝贬谪有些不忿。怎么自己找到城东大火真凶,顺带还保下了陛下的最爱,不给奖励不说,还遭到贬谪。等到他也来到司狱,见到被关到这里的赵安,大惊之下,问清楚其中的缘由之后,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

    不过也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境遇,尤万并没有迁怒于赵安,反而时常跑去他的牢房跟前与之交谈。赵安是什么人,毕竟是穿越者,前世所见所闻,有些东西确实要比尤万所处这个时代丰富,几次交谈之后,尤万竟然有种相见恨晚的冲动。

    今日见到青红,又听闻她是为了赵安而来,尤万立马带着笑脸对青红说道:“司使,不如卑职带给你带路,赵兄弟那,我熟。”

    青红见熟人带路,也就没有拒绝。于是,尤万喜笑颜开带着青红朝司狱大牢走去,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司狱千户那张阴沉的脸。

    皇城司司狱大牢在修建事被分为上下两部,一部被分在地上,关押着一些普通人,或者罪责较轻之人,例如赵安这样的。一部分在地下,又分三层,关押着都是些罪恶滔天、或者是被废去修为修行者,比如那个吕季阳不死的话,估计会被镇魔司的人废去修为,然后送到这里来。

    整个大牢就一个入口,精铁浇筑大门被牢牢的嵌在几米厚的石墙之中。大门的正上方,雕刻着狴犴神兽,看上去仿佛是活的一般,估计铭刻了什么阵法。

    凭着青红的腰牌,两人顺利进入了大牢。

    一进大牢,门外的阳光就仿佛被吞噬了一般,让人立刻感到一丝幽冷。这里的空气也有些浑浊,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连接大门的走廊,两边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光。如此种种,让人一进来就立刻感觉到压抑。

    这一切,青红毫不在意,甚至某些犯人的惨叫和哀嚎,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默默跟在尤万的身后,顺着甬道朝着赵安所在牢房而去。

    赵安毕竟有层奉宸郎的身份,在没有明确女帝的想法之前,皇城司的人也没将他怎么样,因此他在大牢中的待遇也算不错。

    他所在的牢房还有个小窗,每日都还能见到阳光。牢内被褥桌椅也都齐全,一日三餐,也还不错。更难能可贵的,他的这间牢房每日还有人专门打扫。因此,赵安这几日倒是过的不错,就是他自己感到及其的无聊,莫名的心中就升起一种孤寂之感。才第二日他就有些受不了,再这么下去,他感觉自己非发疯不可。

    然后就让赵安幸运的遇上尤万,因为他的原因被贬谪到这里的前皇城司指挥使。两人首次交流之后,这尤万并没有因此怨恨自己,是个好人。并且赵安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之人,终于可以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缓解自己心中孤寂。顿时像找到发泄口一般,对着尤万大侃特侃,直接让尤万对他刮目相看。

    但是,当牢中只有赵安一人之时,就会因为过了当时的冲动期,心中又升起淡淡的悔意。随即又会不忿起来,后悔什么后悔,这种日子本大爷不想要。他就这样陷入往复的纠结之中,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的赵安正无聊坐在床上,靠着石质牢墙,望着那扇小窗发呆。

    突然他就听到了尤万的声音,“赵兄弟,我又来了。”

    赵安听到尤万的声音,高兴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趴在牢门上望着甬道。这几日让人极度无聊的日子,全靠这个叫尤万的好人解闷打趣,不然他非疯了不可,听到他的声音,赵安自然是喜不自胜,以为他又来同自己聊天了。

    隔着牢门,赵安很快就见到了面带喜色的尤万,他的身后好像还跟着什么人。

    尤万走到牢门跟前,对赵安说道:“赵兄弟,司使大人来看你了。”说着让开身形,露出了跟在身后的青红。

    赵安看见了青红,顿时觉得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那天女帝想要下令处死自己,跪在女帝跟前为自己求情的那个女官吗?自己被抓进这司狱,也是她开的口,没想到她竟然是皇城司的头头。那她来找自己干嘛?

    于是赵安一边朝青红行礼,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司使大人,多谢那天在陛下跟前为我求情,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青红闻言并未回答,而是对尤万说道:“去,把这间牢房的钥匙拿来。”

    尤万听后,有些迟疑,然后就被青红楞了一眼。尤万立马就转身跑去拿钥匙了,嘴里还说道:“司使大人稍后,卑职马上回来。”

    不一会,尤万就回来了,不过没拿来钥匙。而是身后跟着一个掌管钥匙的狱卒,还有那个阴沉着脸的司狱千户。

    几人走到青红跟前,她也不客气,指着赵安牢门对狱卒说道:“打开它。”

    狱卒明显一愣,看了看司狱千户。

    青红有些不悦,冷言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吗?”

    尤万闻言一把夺过狱卒手上的牢门钥匙,还一巴掌拍在狱卒的脑袋上,嘴里说道:“狗东西,没听到司使大人的吩咐吗。”

    然后尤万转身朝着牢门走去,还有些狗腿的说道:“管用,管用,司使大人的话怎么会不管用呢。”

    这时候,一旁的司狱千户脸更阴沉了。

    青红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未说话,等到尤万打开牢门,她才开口说道:“都退下吧,我要跟赵奉郎私下谈谈。”

    闻言后,阴沉着脸的司狱千户和狱卒拱手退了出去。

    听到这话的赵安,却立刻展开了脑补:这皇城司司使为什么要进入牢房,还要跟自己私下谈谈,难道她奉了女帝命令要来杀自己。

    一时间,赵安本能的升起了求生欲,然后他看向了一旁的尤万,疯狂的打着眼色。

    而尤万狗腿的帮青红推开牢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赵安的表情,反而是踏进牢房青红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对上了青红的眼神,赵安立刻收敛,尴尬的咳了两声。

    青红进入牢房,坐到长凳之上,刚要开口,就瞥到了还站在那里尤万。又强调的说了一句:“我要和赵奉郎私下谈谈。”

    尤万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说道:“大人,你们聊,你们聊。”说着退出了牢房,还贴心的轻轻拉上了牢门。

    确定了尤万离去,青红这才开口说话:“看来赵奉郎在牢里的日子过不错呀。”说完还特地的看了牢里一圈。

    虽然赵安有些怀疑这个皇城司司使是奉令是来杀自己的,不过她毕竟在女帝暴怒之时为自己求过情,所以赵安对她印象颇佳。于是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坐到了她对面长凳上,开口说道:“还行。”

    青红表情不变,有些淡然看着赵安,说道:“赵奉郎果然与传言中有些不大一样。”

    赵安不知她是何意,含糊道:“大人都说那些传言了,传言毕竟不是事实。”

    青红又说道:“不过赵奉郎的确性格大变,与之前有大不同。”

    赵安心中有些疑惑,还是继续解释到:“这人总是要成长的,在下自知以前颇为混帐,至家父死后,才幡然悔悟。可惜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青红听到赵安这话,眼睛一亮。随即又开口说道:“这话倒颇为精辟,怕是一般文教大儒也说不出此等之言。”

    赵安心中暗自警惕,总觉得眼前之人话里有话,灿灿道:“偶有所感,偶有所感。”

    “偶有所感吗?”青红又开口说道:“赵奉郎你可知这皇城司有探事之权,这中京城中,大小逸闻秘事,在皇城司中都有备案。几月之前,赵奉郎从房顶上摔了下来,一直昏迷不醒,口中胡话连连。最后得医士救助,这才醒来,并且性情大变,种种行为与之前大相径庭。我身为皇城司司使,自是对这些一清二楚。”

    说完这些,青红又盯着赵安的说道:“京城里的人都说赵奉郎摔成了傻子,我看赵奉郎这一摔,却好像开窍了一般。”

    赵安听闻青红的话后,觉得似乎她意有所指,这特务头头到底又爱干嘛?不过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神情,并未说话。

    青红也毫不在意,突然脸色一变,严肃的说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几千前的传闻,不如给赵奉郎说说吧。”

    也不等赵安开口回答,她就直接说道:“话说几千前,彼时天地元气充盈,世间修行者不知凡几,而修行大成飞升成仙者也不计其数。可这飞升成仙还是极具风险,一个不慎就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所有过往,具成飞灰。当时有个天才,为了对应此种情况,专门研究一种功法。即便修行者升仙失败,也可保留住最后一丝生机。赵奉郎,你可知这位天才研究出功法是什么吗?”

    青红的话还未说完,赵安心中的警铃就开始大振,一个大写“危”字在脑中浮现。他知道青红所说的功法是什么,之前他在典籍中看到过,可她究竟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于是装作懵懂的样子,回答道:“好似在哪里看过,有些模糊的印象,暂时想不起来了。”

    青红听到赵安的回答,又看了看他,直接说道:“这功法,是让修行者在飞升之前,让一丝神魂离体,寄宿他人之体。如若飞升成功,这一丝神魂必然溟灭。倘若飞升失败,修行者便在临死之前,激活这丝神魂。而这丝神魂,就会逐渐壮,消灭他人的意志,占据他人躯体。如此鸠占鹊巢往复重生,所以此法名为夺舍之法。说起来,这被夺舍之人的表现,往往也如赵奉郎这般,性情大变、前后行为大相径庭。”说完,青红直勾勾看着赵安。

    这下,赵安终于明白对面女子到是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女子竟然从自己与原主前后不一的行为怀疑他被夺舍了。可我这是魂穿,不过听她这么一说,自己这魂穿和这夺舍差不了多少。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这算是心底最大、最重要的秘密了,凭借这个,自己平日心中还有几分得意。可突然被眼前这个女子一说,赵安仿佛就像被扒掉了衣服一般。

    看着青红那似乎回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又不由自主的开始脑补,想到了外星生物、想到了研究、想到了切片,一下就有些不淡定了。

    于是他强装镇定的说道:“司使大人所说,在下也曾在典籍中见过,只当是笑言,世上哪有如此天方夜谭的重生之法。也就看过即忘,要不是听大人这么一说,在下还想不起来呢。”

    “是有些天方夜谭,不过,赵奉郎万一这是真的呢?”青红反问到,看来她的确有些怀疑赵安被人夺舍了。

    听闻她的话后,赵安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有些重的向她问道:“如此说来,司使大人是怀疑在下是夺舍重生之人?”

    青红听后,并不说话,就那么不露神色的看着他,一副“你说呢”的样子。

    他脑筋一转,开口解释道:“司使大人说笑了,我之所以性情大变,就是父亲突然离世,又摔伤了脑袋,这双重刺激之下,突然悔悟,所以才会如此。我也不傻,没父亲庇护,我再如同之前那样胡来,怕是在寻求取死之道,所以才会与之前行为大相径庭。我这也算悬岩勒马,浪子回头,况且那根据典籍上所说,被夺舍之人,不会拥有被夺舍者的记忆,因此极易露出马脚。可我之前的所经历之事,我都一清二楚,怎么也不像被夺舍之人啊。”

    青红闻言,还是不开口,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想了想,赵安又开口道:“即便世间真有此法,那也是在几千年前天地元气充盈之时。如今天地元气渐渐稀薄,千年来从未听闻过有人飞升成仙之说,我到是想被人夺舍,可这也没人飞升啊。”

    青红依旧不开口,就那么盯着他。

    赵安看着对面青红那张面容平淡的脸,差点有些点绷不住,这不搭话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他又开口说道:“就如太祖皇帝陛下一般,他老人家也不是小时不佳,却一朝突然开窍,犹如天授一般,从而开创了我大周帝国几百年的基业。这么说的话,太祖皇帝陛下种种行径,也像被夺舍一般,司使大人莫非还会怀疑太他老人家。”

    赵安拼了,你不是怀疑我吗,我把吴丰年那个穿越者前辈带上,说我是被夺舍了,那他可比我更像。这大周朝的开国皇帝,我看你敢不敢怀疑。

    青红听到他的这话之后,却突然展颜一笑,说道:“赵奉郎在说些什么呢,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个传闻,相与赵奉郎分享分享,今天所来,另有他事。”

    赵安闻言,嘴角一撇,做出一副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当我是傻子的表情。

    青红见状也不在意,说道:“我奉陛下之令,前来与赵奉郎说说今天旬日大朝会之事。”

    旬日大朝会,赵安还是知道的,大周帝国依例每月旬日一朝,今天三十,正是举行旬日大朝会的日子。可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情?还是女帝下令让她来的,这女帝究竟要干什么?赵安听到青红这么说,心中又泛起了嘀咕。

    随后,青红便向赵安讲述了今天旬日大朝会上所发生之事。

    赵安听完之后,心想:我赵安何德何能,竟然能让群臣打破常例,在旬日大朝会上对自己喊打喊杀。

    见赵安不说话,青红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陛下当时招见予你,本意只想给你个教训,并不会真的下令杀你。”

    赵安瓮声瓮气答道:“当时不知道,被关入牢中,回首一想,已然清楚。”

    “那为何当时还会出言不逊,触怒龙颜?”

    “当时怒血上头,并未多想。”

    “可曾后悔?”

    “有……吧……”赵安有些迟疑,不确定的说道。

    青红闻言又是一笑,说道:“赵奉郎几月前从房顶落下,伤了脑袋,留下隐疾,就一直未愈。每当这旧疾复发,便会胡言乱语,此前被魔教妖人劫持的时候就发作了一次,面见陛下之时,又发作了一次。我说的可对,赵奉郎?”

    赵安听闻青红的话后,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

    司使大人,你不对劲啊,你说这话明显就是在为自己开脱。她是奉女帝之命来的,难道女帝要放了自己?可是这么拙劣的借口有人相信吗?

    又看了看青红那张颇为漂亮脸蛋,赵安瞬间戏精附体,拱手朝她说道:“大人不愧为皇城司司使,在下这么隐秘的旧疾竟也知道。不错,在下从房顶上摔落之后,的确患上了隐疾。这犯病的症状就如大人所言,会不知所谓的胡言乱语,说的尽是一些毫无实据的胡话。”

    青红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了,赵奉郎,陛下那里算是有个交代了。但今日大朝会引起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你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该作何打算,我明日再来寻你。”说完,起身朝牢门外走去。

    赵安也站了起来,拱手行礼,朝着她说道:“赵安谢过司使大人。”

    青红悠悠叹气,回道:“赵奉郎切莫误会,我所做之事,并不是为你。”说完,头也不会的走了。

    看她离去,赵安一屁股跌坐到长凳之上,这位司使大人,给他的压力颇大,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一般。

    不过眼下保住了小命,就要好好想想她刚才所说的大朝会之事了。其实,他也想不通,朝臣为何会一定要置他于死地。难道是原主惹的祸,可仔细回想,原主也就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浪荡好色一些,也没惹什么大祸啊。就拿好色来说,原主去的可都是正经的发泄渠道,也没说强抢民女来着。原主到是想找找那种刺激,可惜一想到李白月,那股念头就被深深的压了下来。那为何朝臣为何会这样对自己,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由,要是有人能帮自己分析分析就好了……

    尤万带着笑脸看着司狱千户陪着青红离开,立马转身回到牢里,想要问问赵安刚才到底跟司使大人谈了些什么。万一这立马有什么好事,说不定能拉自己一把,让自己离开司狱这个破地方。

    当尤万看到赵安的时候,就看到赵安一脸迷惘的座在那里,尤万唤了他几次,才让赵安回神。

    赵安看到尤万,也是高兴,心说:这人不就送上门来了吗,尤大哥果然好人啊。于是,还不等尤万询问,赵安就将刚才青红告诉他的,今日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尤万,并且还让尤万帮自己分析分析,这朝臣为何这样。

    尤万听完赵安所说,直接都惊掉了下巴,这旬日大朝会上让朝臣破例弹劾人,据他所知,这还是首例。果然这赵兄弟不是一般人,这么一看,这是祸事啊。

    想了想,尤.好人.万还是对赵安说道:“依赵兄弟这么说,此事绝对不简单。待我出去打听打听,再回来同赵兄弟细说。”

    赵安在牢中朝尤万行礼,说道:“如此谢过尤大哥了。”

    尤万摆摆手,回答道:“客气了,客气了,那我先去打探消息了。”说完转身就走了,这种麻烦他可不想沾染,此事如此蹊跷,我还尽快和他撇清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