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这里是我家(1)
这一整日,无人提昨晚的事情,更没有出现又青想要看到的事情——姑母一家没有走,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竟然还不错。
又青郁闷了,知道又是父亲在里面起了作用。父亲是酒楼的家主,他不做出些反应或是表态,别人也不敢露出真实的想法啊。
又青将自己闷在房里一整日,不吃不喝,低着头沉思,想着想着,眼泪就扑簌簌的下来,胸口发闷,她全身上下都难受极了。
是夜,见众人都进房了,又青才和彤云出来透透气,彤云不住的给又青扇着风,试图扇走又青心中的不快。
又青抬头看到父母房中没有熄灯,父母在房中走走停停,一追一赶,说话的声音很怪,明显是压着嗓子说的。
父母又起争执了。
又青叹了口气,准备等里面双方的怒火稍稍平息些,她再进去相劝。
果然,久经考验从而形成的习惯是没有那么容易更改与磨灭的。前世,又青和弟弟一青就是在父母不断的争吵声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姑母一家没有来投奔的时候,父母的争吵只是偶尔的行为,姑母一家来了以后,这种偶尔的行为就成了经常发生的事情。
伊始,姐弟俩反抗,抱怨,生气,还做过各种努力,想要使父母重归于好,可惜已经出现裂痕的关系是很难修复如初,加之姑母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父母直到临终也没有和好。
这是姐弟俩恨姑母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又青默然流泪,她还要再经历一次父母如此痛苦的关系,看着父母越行越远,这是一种犹如割裂她身体的痛苦——切肤之痛,没有解药。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困死了都!”
是她来了!
她来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来了!
又青含恨抬眸,死死地盯着骂骂咧咧走过来的少女——她的表妹杨春晓。
从他们一家来了以后,她一家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父母争吵,关系疏远,酒楼里的伙计也开始离心离德,生意慢慢走了下坡路……所有人都不再像以前一样精诚团结。
这姑母一家毁掉的又何止是她的一生?
颜家酒楼关闭以后,酒楼里的伙计们也都下场不好,那时候国内常有传闻,说是北方某某联合了某某,纠集了许多人,就要南下了……人心惶惶,也就很少有人愿意雇佣太多的伙计。
那些伙计们有的背井离乡,有的不得已去了大户家当长工,可那些哪有在颜家酒楼的时候舒服?父母虽然争吵不对,看对方不顺眼,但对伙计们都是很好的,工钱不少又及时,酒楼里的氛围很是宽松。到了外面,不少人累死病死,还有的因为没有活做,被逮去了边境,生死未卜。
呵呵,一帮坏蛋搞垮了一群好人,后来居上,活得很滋润,可笑又可叹。
又青打量着眼前睡眼朦胧的少女,试图寻找这位少女身上的优点。
按照她姑母颜如慧的说法,这位少女可是万里挑一,颜如慧将自己的女儿吹上了天。又青打量着杨春晓,个子是比较高挑,模样端正,长相中规中矩,不丑也不好看,脸上一般不见笑容,说好听点叫冷若冰霜,说难听点就是长了一张臭脸,跟别人欠了她钱一样。
最让又青觉得不舒服的就是杨春晓的眼神,不知是天生还是被颜如慧影响了,看人的时候眼珠总是乱转,似乎在想面前这个人好不好欺负,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表妹的这几个优点就是又青的噩梦,前世,姑母颜如慧常常以此来打压又青。又青长得比杨春晓矮,也比杨春晓胖些,便常常招来颜如慧的嘲笑,长此以往,又青也觉得自己相当丑陋了,曾有好长一段日子不敢照镜子,怕被镜子里的自己丑到。
今生再次遇到表妹杨春晓,面对杨春晓身在别人家却不知道收敛,指指点点的态度,她一次又一次回想起姑母的嘲笑——
姑母嘲笑她丑、矮,姑母的孩子也跟着嘲笑,直到现在她还是很心惊胆战,感觉这样的嘲笑比刀子还要可怕。刀子割肉,会让你流血,让别人看到你受伤了,可这些嘲笑却是无形的,只有你自己能够体会到,受了严重的伤,别人也不可能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体谅。
又青想起了往事,有些怕,腿也软了,有种想要往后跑的冲动,这也是她前世面对这些嘲笑时所做的最多的事情。
彤云在后面顶住了又青,“我们说好了的!”
又青猛然想起了昨晚和彤云的约定——不要怕,不能怕!
还是和以前一样窝窝囊囊,就太没有出息了,也太对不起前世死去的自己,对不起重生的自己了!
又青和彤云都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准备好了战斗。
杨春晓打着哈欠,睡意没有完全退散,但某种意识还是蛮清醒的,“真是烦人,天天吵,烦死了,出去吵啊,真是让气死了!”
一点没有说话的自觉,这就是表妹杨春晓的做派,没变,还是她。
“这里是我家!我家人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的!”又青鼓足了勇气,说道。
杨春晓一个哈欠没打完,卡住了,她睁大眼睛,寻找说话的人。
嗬哟,原来是那个不中用,和她舅舅舅母一样软弱的表姐颜又青啊。
杨春晓翻了翻眼皮,“这里也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说?”
又青和彤云都很佩服杨春晓的厚颜无耻,这里怎么成了她家了?
又青气愤的想自己爹娘出来挣钱盖房子,开酒楼的时候,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才几岁呢,姑母一家都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还她家!这已经不是脸皮厚的问题了,这是没有脸!
彤云虽是后来的,也不是颜家人,但依然觉得气愤,“这都是家主与主母挣来的,你凭什么说是你家啊?你不要觉得人好就能够随意欺负了!”
杨春晓呵呵一笑,“你去问问他们两口子,这盖房子的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外祖父外祖母给的?要不是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两个能盖房子开酒楼?也是那时候我爹娘在外面,不然啊,外祖父外祖母会把钱都给我们家,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们,没钱了你们还拿什么盖房子开酒楼啊?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流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