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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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书本上的谋略(一)

    种师闵见沈放突然打住,说道:“老夫说了,你尽管直言便是!”

    沈放这才说道:“沈放听闻金人兵围汴京时,我朝表现得太过软弱,空有二十万勤王军,却不敢攻击已渡黄河,归途受阻的数万金兵。”

    “另外辽人对我朝极为记恨,故辽官员中访宋使者众,熟悉我朝底细,必然极力鼓动金人侵掠我朝。其他的不说,种相公是军中统帅,从常胜军和义胜军的作为就能窥其一斑了吧。”

    沈放犹豫是因为种家军也在这二十万勤王军中,把种师闵也一并贬低下去或许要惹恼了他。

    但沈放把常胜军和义胜军搬了出来后,立马获得了种师闵的认同。

    常胜军前身是北辽耶律淳皇帝为抵抗金兵组建的怨军中的一支,耶律淳病亡后,受北辽枢密使萧幹排挤,首领郭药师带着八千常胜军降了宋。

    郭药师虽然治军有方,作战勇猛,情商却不太高。

    降宋之后他仍固执的保留辽人习俗,显得格格不入,与一众宋将几乎没任何交情。

    郭药师的人品暂且不论,常胜军在大宋第二次北伐燕京时却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若不是合军出战的宋将刘延年、刘光世父子无能的话,常胜军几乎凭一己之力就攻下了燕京,也就不会出现大官宦童贯从金人手里赎买燕京之事了。

    大宋朝买回了燕京后,一边命常胜军把守燕京,一边又忌怕压不住郭药师,所以又命接任山西防务的谭稹组建了一支北地汉人为主的义胜军,用以防范常胜军。

    北地汉人经过辽国统治百余年,早已认同了辽人身份,本就对大宋的乘人之危心怀怨恨,又怎会忠心于宋呢?

    种师闵对这两支军队太熟悉了,因为他们在关键时刻都降了金人,让宋朝的军队防线破洞百出,一溃千里。

    这一系列的变故若非亲身参与其中,连许多朝廷大臣也捋不清楚,沈放却靠坊间传闻得出了准确结论,不得不让种师闵侧目。

    在此之前,中山知府詹度曾缜密侦查,得知金人在燕京一带集结兵力,准备再次侵宋。

    詹度把这个军情告诉了种师中。

    由此种师中、种师闵兄弟俩才计划驻军真定府,筑起一条防线。

    沈放见种师闵沉吟不语,接着说道:“金国有高人指点,前次南侵,东西二路金军情报不通,未能达成钳形攻势,导致完颜宗望与我朝达成协议而粘罕的西路军仍不知情。”

    “金人要想互通军情,取得联系,必然要打通太行山八条孔道之一。”

    种师闵应道:“那你为何就认定他们会选择井陉关,而不是紫荆关或者其他关呢?”

    沈放泰然道:“金人若想情报传递及时,必然会选择更靠近南方的孔道。紫荆关可供选择,但井陉关两头出口均靠近大城,便于控制。”

    “可当下井陉关两端均在我大宋军队把控之下,金人焉能谋取?”

    “种相公,莫说沈放涨他人志气,太原城如今已是撑到极限了。只要太原府被攻陷,汾州、辽州、威胜军以南将不可拒敌。”

    太原府的情况种师闵再清楚不过了。

    张孝纯父子以及总管王禀虽然发动了全城军民誓死守城,可是从宣和七年守到今天,已经被围近两百天,城中粮草极为匮乏,已到了吃人裹腹的地步。

    朝廷发起了数次救援行动,突得最近的就数他堂兄种师中的西军了,可是西军硬是不能再前进一步!

    二哥在捐躯前曾数次来信,言太原城下金兵已修筑土围,将太原府围得密密匝匝,西军缺重骑兵和重型攻城器械,必然要靠稳扎稳打才可解太原之围。

    可枢密院连下军令,催促种师中即刻进攻,知枢密院事许翰更是欲以逗挠之罪治罪种师中。

    逗挠罪即是贻误军机罪,若是后果严重,可致斩首!

    如今二哥已阵亡,单只姚古一军独木难支。

    种师闵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山西已危如悬卵,但河北尚可与之一搏。”

    沈放却摇摇头:“种相公,山西坚城巨堡如此之众,都抵挡不了金人进攻,太行山以东一马平川,咱们拿什么抵抗金人铁骑?”

    “是以沈放大胆估计,金人获得了巨量赔偿,摸清了大宋军队虚实必然扩充兵力寻机南下。此次金兵若南下,我大宋压力将更大了。”

    种师闵当然知道此时的压力。

    种师中这次西进,几乎将西军骨干都抽调走了,留在土门关的宋军虽然还有四万,但绝大部分是禁军和临时招募的新兵。

    这些士兵不比西军老兄弟,他们是拿军饷的,将官经常轮换,上下级之间毫无纽带可言。

    种师闵思考良久,问道:“依沈老弟看,这东路金军该如何防备?”

    沈放疑惑道:“种相公是指整个河北西路?”

    “不,老夫也管不了其他人了,只论土门关这一地。”

    沈放思索一番,问道:“种相公,沈放再问一句,假使金人的图谋得逞,再次兵临汴京城下,他们会有什么索求?”

    种师闵不想沈放有此一问,思考许久才应道:“割地赔款。”

    沈放淡淡说道:“割地的话,陛下已答应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府。太原实际上已不需要我朝答应,金人可以自取。”

    “中山、河间二府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迟早也会变为孤城,金人拿下也并不难。”

    “赔款的话,汴京上次犒军、增岁币已致国库空虚,金人再难刮出油水。”

    种师闵点点头:“确实如此。那依沈老弟计,金人图什么?”

    “目下沈放也不敢妄言,但依照燕京的先例,两路金军若突破黄河,河北、山西还有可能还给大宋吗?”

    种师闵霍然站起,怒道:“万万不可!金人若想划河而治,汴京岂不成了边城?”

    “种相公您想想,金人若再次合兵汴京城下,粘罕此前毫无建树,必然心有不甘,到了那时他会仁慈吗?”

    虽然沈放没有进一步描述严重后果,可种师闵已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了,来回踱步不语。

    良久,种师闵开口道:“不行,老夫得呈报朝廷,提醒李宰执,加强防备才行。”

    “种相公,李纲少宰位列宰执之末,况且上次汴京围城时,少宰声威已盖过陛下。有李彦邦、张昌邦等人在朝中,相公以为少宰还能在汴京呆下去吗?”

    种师闵也马上意识到了,李纲功高震主!

    李纲在防御汴京这事上,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虽然他只是文臣,却自始至终没有放弃抵抗,他不但鼓动士兵积极抗战,甚至采用半胁迫半鼓励手段,迫使钦宗皇帝亲自登城慰问士兵。

    他如同一架巨大的金鼓,不知疲倦的日夜敲击,以一己之力稳定了围城初期宋朝军民的恐慌之情。

    可是金人退兵时,主和派却污蔑李纲鼓动姚古的养子姚平仲偷袭金营,几乎使汴京破城。

    这期间的变故坊间有多种传闻。有说主和派担心金人兵败,怕被秋后算账主动泄密的,也有说姚平仲想邀功提前出击,甚至获得了皇帝亲自批示,李纲与种师道不过是替皇帝背了锅。

    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赵官家看着李纲不爽了。

    钦宗皇帝认同了吴敏、李邦彦、耿南仲等人的看法,指派李纲去了扬州接太上皇徽宗回京,有意将李纲踢出政事堂。

    如果种师道不请辞,以种师道两河宣抚使的身份,或许可以左右皇帝。可如今汴京已解围,皇帝的重心倾斜到了如何处置他父亲之事上。

    如此情况之下,种师闵向李纲示警又有何用?

    况且中山知府詹度早这么干了,却连一字回音都没收到!

    种师闵又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三司、枢密院掌握在不知兵机为何物之人手中,我等前线将士舍了命打仗,却受制于无权调动,眼看战机流失,处处被动,苦哎……”

    沈放突然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句话古来已在军中适用上千年,在大宋却成了禁忌!

    出现这种可悲的情况,完全是赵氏一族的私心使然。

    “你是说……抗命?”种师闵疑惑道。

    “也不能说是抗命,传令官传递命令时,总有各种情况发生,种相公可以收不到军令,自依战场局势行事嘛。”

    种师闵突然笑道:“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呀。”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完全黑透,种师闵这才想起已饥肠辘辘,于是命校尉置酒,就在中军大帐邀沈放一起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