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茜卡！不要把阵型拉得太散！掎角之势！掎角之势！哎！”

    随150号机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台机神，背后涂着大大的白色油漆数字——“sward149。”

    弗里昂重重叹了口气，操作149号机神举起破甲锤，一举砸烂了一头劣魔的脑袋，随后抬脚重重践踏，地面崩裂，层叠的震波犹如海啸，震碎了一群小型恶魔的足部。

    “这个疯丫头！”

    弗里昂紧紧游走在收割机组的侧翼，应付着前方杰茜卡没有处理掉的漏网之鱼。

    ----

    劳什克这才将目光从150身上移走，战场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一道高大的墙壁横亘在天边，那是戍卫铜雨城最外侧的防线，被人们称为拒绝之墙。墙体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厚度达到两米五，高度有12米。

    城墙上雕刻着威严的苍鹰浮雕，鹰眼是浑圆的黄金色。墙壁外侧遍布着如仙人掌尖刺般的铁棘，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欧洲，那种用于拷问和折磨的著名刑具--铁处女。

    从劳什克脚下直至拒绝之墙中间，大地仿佛金线编织的地毯。温软的麦田仿佛融化的金子，麦浪翻滚清香拂面。

    城墙已经破碎，墙外是起伏的丘陵，生长着逐渐凋零的森林和草地。步入初冬，不过还未下雪，远处是一片枯朽衰败的黄褐色。

    原本应该祥和宁静的景象，如今却被生生撕裂，大地上无数交错的沟壑。

    深色恶魔们从遥远的北方出现，爬上了刀山般的拒绝之墙外侧。它们无视了肢体被铁棘切断带来的巨大痛苦，拖着满身血迹跳入墙内。后排的恶魔们吮吸着外墙铁刺上同类的鲜血，亦步亦趋的爬上城头。

    那些怪物随即在土地上肆虐，凶蛮的身躯踩倒麦穗，梨开土壤。它们仿佛恶作剧者的画笔，傲慢又嫉妒的在名家的画作上大肆涂鸦。

    隆隆炮声在周围不断响起，坦克和战车一类的重火力早已进入战场，正不断轰杀恶魔群。炮击有时会点燃大块的农田，火焰熊熊化为高墙，火墙则借助风势漫天卷开。

    怒剑机神的数量处于劣势，都被牵制在各自的阵地，与恶魔们在火焰中跳着血腥的舞，舞者蘸血为画，一举一动都带着凛冽杀气。

    恶魔嘶吼，机神咆哮，炮声，燃烧的噼啪声，铁剑砍断骨骼声，骨刃穿透人体声，脚下收割机隆隆运转的引擎声，无线电中传来同学们惊慌或哭泣的声音。

    肉体烧焦味，燃油和火药味，恶魔的臭味，麦田的清香。风中带来远方大地特有的，独属于地表的气味。

    海量信息涌入劳什克的脑海，历史中那场延续了二十年的战争忽而掀掉一身灰尘，栩栩如生的重现了。

    杀伐与牺牲，勇绝和狡诈，勇者与恶魔，将被万世万代歌颂的，那传奇中的战争画卷，此刻就在劳什克的眼前狰狞怒目。

    劳什克在自己的胸口前紧紧握拳，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跳声犹如战鼓，咚咚强迫着自己前进。回头望去，身后已没有退路。

    “啊，战场！”

    在血与火中，一列收割机组化整为零，两两一组开赴还未被恶魔沾染的麦田。

    同样的画面，同时出现在铜雨城周围的一百二十四个巨型农场中。

    勉强能供应城中一千万人口需求的粮食，此刻就生长在这些农场中。但金色麦田的一半面积，已经被黑色的浪潮吞没。

    ----

    将死的夕阳将血一般的光辉喷溅在铅色的云上，雄伟的巨型机械渺小如黑色的点，散布在烟尘滚滚的大地上。

    不断有武装车辆从卡车的车窗外经过，枪炮轰鸣如雷，爆炸形成极亮的白色光团，宛如雨后朽木上冒出的大片菌菇，此消彼长。

    热浪汹涌不息，空气中充满了爆炸产生的粉尘和灰土，半空中下着瓢泼大雨，雨水却是用泥土做的。

    距离地面一百米的空中，武装直升机的铁翼斩断了硝烟，机舱下悬垂着的导弹舱发射出道道火流，赤红色的弹头每每落地，便将半径十五米内的一切笼罩在火焰中。

    尤弥尔极目远眺，黑压压的恶魔群已爬满了远方白色的围墙，密密麻麻涌动的躯体构成了活生生的新墙面。直升机越过机神和重火力碉堡组成的防线，向围墙外还未登上墙头的恶魔群发射汽油弹和高爆弹。

    忽然响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破空声，尤弥尔探头望去。在他们开车出发的反方向上，远远伫立着的是铜雨城在地表上的内城，其城墙上高高竖起一排炮管，迫击炮阵地以极快的速度由两侧向中间的顺序发射，一阵毁灭律动后，拒绝之墙外接连升起冲天破云的赤色光柱。风刮来了浓厚的蛋白质被烤熟的臭味。

    士兵，战车，坦克，机神，碉堡，直升机，以及建立在内城城墙顶部的自动反应迫击炮阵列，已经全部投入战场。麦田犹如一块极鲜美的肉块，交战的双方都似猎犬般狠狠撕开肉皮，吮吸肉汁。

    这里已经相当接近最外围的区域了。那道白色的拒绝之墙，无疑就是划分城内和城外、生存与死亡的界线。

    尤弥尔紧随着劳什克的收割机，此刻两辆车已经进入了一块被守军掌控，相对安全的，暂时没有恶魔活动迹象的麦田。

    劳什克熟练的操作收割机，用分禾器将麦秆分拢，切割后麦秆经过拨禾星轮进入传送带，脱粒后的麦种在被传送带输送到旁边尤弥尔驾驶的卡车车厢上方，随后徐徐降下，形成金色的小瀑布。

    尤弥尔驾驶卡车配合着收割机的速度，两车保持相对静止。

    一个火力小组乘坐吉普车在这边的区域机动，车顶的重机枪一刻不停的射出死亡弹雨。

    原本这样的轻装甲车辆不应该出现在与恶魔肉搏的距离上，但战况似乎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城防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恶魔挡在地面上，因此连民兵和预备役、甚至军校学生都已经出动了。

    仓促之下被迫进入战局的人，不仅仅是尤弥尔他们而已。

    收割作业恐怕要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车载无线电里传出的声音早已失真，全变成了刺耳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