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茜卡，150的损伤如何？”

    “32%，勉强具备活动能力。”

    杰茜卡擦掉柔性面板上的燃油，忧心忡忡的环顾裂纹横生的驾驶舱。

    “但是燃料管被震断，油已经漏到驾驶舱中了。等下我会切换电池供电回路。”

    “泡在油里的滋味可不好受，”机神149将长柄战锤横握在胸前，“我是21%，不过弹药快耗尽了。近身战能力我不如你，对不住，等会儿必须得你主攻。我会尽力掩护你的。”

    “了解。”

    杰茜卡死死盯着面前浓郁硝烟中腐丑魔的身影。

    机神150旋转双腕，荡去斩野刀上的血水。

    这只腐丑魔不知在战场上吞噬了多少同类的尸体，眼下无疑是这支恶魔大军的首领。受它的怒吼激励，恶魔们对虐杀和进食的欲望被完全激发，几乎到了无视痛感疯狂进攻的程度，危险程度直线攀升。

    但万幸的是，恶魔之间也会彼此惧怕，特别是对于高危的，发育完全的腐丑魔。因为害怕被它吞噬，劣魔、恶魔犬或者烂脊兽这些下级恶魔会本能的避开腐丑魔。

    恶魔们汇成的浪潮翻出丑陋的浪花，潮水湍急，但腐丑魔周围的区域相当宽敞平静。浩浩荡荡的恶魔潮把腐丑魔王包围，但依然不敢踏足到周围百米的圆内。

    生物反应雷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闪光点看的杰茜卡头皮发麻。

    恶魔还有多少只？八百？一千？代表着驾驶员战友们的绿色光点淹没在红光中，虽然左冲右突，但仍然以一个稳定到令人绝望的速度熄灭。

    当所有的绿光熄灭，这场战斗就要迎来尾声--

    城市沦陷，人类覆灭。

    杰茜卡甩甩头，将脑海中的坏念头都丢到阴暗处。

    至少此刻，城市的命运仍然掌握在她，以及与她并肩的数百战友手中。

    杰茜卡戒备着面前的腐丑魔，同时也防备着背后的恶魔之潮。

    嗯？

    生物反应雷达上出现了怪相。

    以腐丑魔为圆心的红色圆圈的外围，原本散布的红点，早已汇成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然而此刻河流却忽然改道，恶魔潮匆匆的冲向新的终点。

    杰茜卡疑惑的盯着雷达，恶魔之潮中央空出的一小片圆形区域是腐丑魔和他们所在的地方，那么河流的下游是......

    杰茜卡调取机神侧后方的潜望镜画面。

    果然没错。自从腐丑魔出现时发出的那声怒吼之后，恶魔潮就一直朝着一个统一的方向扑了过去。回想起来杰茜卡自己也是一路逆潮而行，但那潮水的尽头并不是先前被岩魔破坏的15号机库大门。

    这到底是......

    一股诡异的不安在杰茜卡的心头爆炸，她怀疑这可能是腐丑魔对她造成的精神污染效果还没有消散。

    强大恶魔的威压往往能够破坏、污染人类的精神世界。长期处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人心会变得敏感，反应过激。如果不能及时远离污染区，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恶魔同化，继而长出恶魔的鳞片和犄角，不分敌我的攻击身边的一切。

    人们称这一过程为恶转。

    从生理上看，被污染者的大脑皮层发生了细胞病变。

    恶转的症状中，最常见的就是幻觉。患者会反反复复的被困在一段惨烈的梦魇中。

    有人梦到被恶魔捕杀，有人梦到自己身处燃烧的沙漠。他们偶尔清醒，但大多时候深陷其中。他们的疯言疯语像雪片一样越堆越多，令旁人心里发寒。最后，患者永远迷失，沉沦在疯狂而血腥的梦中，将现实的一切视为必须杀死的敌人。

    而更多的，没有受到精心医学照料的病人，在刚刚受到精神污染，还没有开始恶转的时候，就疯掉了。

    从童年那场有关腐丑魔的梦魇中惊醒后，一股不安一直隐隐藏在杰茜卡的心底。

    腐丑魔这种谨慎卑鄙的物种，往往会一直苟且到战争的尾声。因为只有那时的尸体最丰富，能够让它安全的吞噬，壮大自己。而现在尚未到战争结束的时刻，它怎么会提前将自己在恶魔群中暴露出来？

    她觉得事有蹊跷，恶魔之潮的转向是一个可疑的事实，但她又疑心是自己多想。

    除非有极强的诱惑。

    杰茜卡吃了一惊，这个念头像鬼火一样冒了出来。

    耳麦中传出的声音打断了杰茜卡的思绪。

    “怒剑机神206前来支援！”

    “怒剑机神210前来支援！”

    耳麦中不断传来铿锵有力的，赶来增援的声音。

    铜雨城在地表上的内城是一个直径约60千米的圆形，外侧的124座农场成呈圆环状，分三层拱卫着内城。

    这么快就能赶到的支援，想必是来自与15号农场相邻的，14、16、17、18等农场。

    不过14号农场在此前遭遇的破坏最严重，自顾不暇。很久没有听到守护在20-A14电梯出口处的托里克的声音也能佐证这一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是援兵就好！

    红黑双色的铁影们越过了两人高的田垄，他们迎面撞上了潮水般的恶魔群，手握巨刃的机神居前开路，动作大开大合。提双刀的型号保护在侧翼，收拾掉运气好躲过巨刃的漏网之鱼。重火力机型压在最后，肩部的火炮一刻不停的喷射铁流。加农炮每一次怒吼，都炸飞一大片黑色的残肢。

    距离最近的机神支援小组离杰茜卡他们只有一千米的距离，已经进入了支援射击的有效射程。

    杰茜卡一边平复自己的心跳，一边甩掉额头上的冷汗。

    这只腐丑魔现在已经插翅难飞，只要它被击杀，它就会失去对恶魔们的号令。那时所有恶魔都会受到强度不一的反噬，此前被压抑的痛感将一次性释放，后果是爆炸式的严重。那些丑东西只能在地上哀嚎着扭来扭去，等着被砍掉头颅。

    嗯！形式对我们有利！

    ----

    硝烟逐渐散去，腐丑魔匍匐在大地上，白骨断肢如同船桨般划动，带动身躯仓皇乱转。

    它的脊背一起一跌，仿佛在吮吸某物。血污覆盖的皮肤让它看起来犹如刚刚降生，还未洗净胎血的怪异婴儿，闷头一个劲儿的吮吸母乳。

    它的头部紧贴地面。巨大的口腔将满地横陈的恶魔尸体，连同周围的土石地面一起囫囵吞下。腐丑魔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甚至断肢上藕断丝连的皮肉也重新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