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乌云遮住了月亮，星星隐去了光芒。

    叶雨、李若拙、赫连云飞三人打打闹闹，马上就要走到窄巷子。

    一声惨叫从巷子中传出，惊走了巷口老树上栖息的麻雀，也惊出了叶雨一身冷汗。

    叶雨心中大惊，发了疯似的向窄巷子跑去，李若拙、赫连云飞也匆忙赶上。

    窄巷子中，叶雨家门前。

    王婶的额头有一条裂缝，冒着热气的鲜血还汩汩地从裂缝中流出，人却已没了气息。林凯风趴在母亲的怀中嗷嚎大哭，这世上他已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叶念婉站在王婶身后一动不动，双眼望着巷子口的方向。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没有呼喊，整个人似乎已被吓傻。

    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马儿安静地站在车旁，人类的悲欢与它无关。

    一个手持铜棍、农夫模样的汉子站在叶念婉身旁，王婶头上的那道裂缝显然就是出自他手中的铜棍。

    在阴影处还有一人双手抱胸，斜倚矮墙，竟是白天在巷口出现的小乞丐！

    叶雨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巷子口，叶念婉就放声大喊道：“哥，快跑！”

    叶雨在跑，却不是逃跑，他握紧拳头跑向这个手持铜棍的农夫！

    农夫冷哼一声，一脚将跑近的叶雨踢飞丈余。

    一脚！

    随意踢出的一脚！势大力沉的一脚！叶雨毫无招架之力的一脚！

    叶雨瘫倒在墙角处，骨头仿佛已经断了几根，人也已爬不起来。

    实力差距竟如此之大！

    恐惧！

    叶雨终于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叶念婉跑向叶雨，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

    李若拙和赫连云飞也赶到了窄巷子，见此情景，赫连云飞就要上去拼命。

    叶雨扯住赫连云飞，道：“带……带上我妹妹，快跑！快跑！”

    李若拙和赫连云飞从未见过叶雨如此模样，心中大骇。李若拙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比扭断手臂还要艰难的决定，答应道：“好！跑！”

    叶念婉哭喊着：“我不走……我不走……”奈何经不住李若拙和赫连云飞拉扯，最终被赫连云飞扛在肩上。

    天空落下了雨滴，似在诉说着离别的哀愁。

    农夫和乞丐也不阻拦，他们的目标竟然只有叶雨！

    看着远去的三人，叶雨嘶喊道：“大哥，三弟，念婉就拜托你们了！小林子，你也快走！”

    林凯风仍伏在母亲的尸体上嗷嚎，悲伤已令他无法移步。

    农夫走上前来，像提小鸡一般将地上的叶雨提了起来，朝巷子口走去。

    “轰！”

    一声雷鸣，暴雨倾盆。

    雷鸣之声尚未消散，一把巨剑从天而降，斜插在农夫身前三尺之处。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随剑而至，拦住农夫的去路。

    叶雨抬头看了一眼，开口道：“阿八？”

    壮汉拔出巨剑，朝叶雨伸出拇指，开口道：“阿八叫剑八，阿八的剑叫巨阙！”

    巨阙剑，长六尺三寸，剑身最宽处八寸六分，最厚处一寸二分，剑尖锋利无比，剑刃却厚达两分。剑柄处雕刻有水纹模样花纹，整柄剑重八八六十四斤。与其说是一把剑，不如说是一块铁板！

    巨阙重剑，也只有剑八这样的铁塔壮汉方才使得动。

    巷子很窄，剑八一人便可将巷子的出口拦住。农夫和乞丐若想出去，必须要问过剑八，问过他手中的巨阙重剑！

    面对这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壮汉，农夫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死？或者他娘地让开？”

    回答他的只有暴雨和剑光。

    剑八举起巨阙，一剑劈下。农夫扔掉手中的叶雨，举起铜棍格挡。

    剑棍相交，火花四溅，剑鸣之声，不绝于耳。

    农夫的手臂有些发麻，不得不退后一步。

    剑八劈了五剑，农夫退了五步。

    第六剑劈下时，农夫虎口出血，膝下一软，跪于泥水之中。

    暴雨冲刷着地上的血污，也冲掉了农夫和乞丐脸上的妆容。

    农夫只是一个有些魁梧的青年，乞丐竟是一个有几分冷艳姿色的女子。

    “青霜！”伪装成农夫模样的青年喊道。

    名为青霜的慵懒女子从背后抽出双刀，一长一短。

    女子身形矫捷、快如鬼魅，刀法也是冷若冰霜。

    青霜一个翻身便来到剑八背后，“刷刷”两刀，已在剑八背后留下两道伤痕。

    剑八举剑横扫，青霜人已退到五步之外。

    巨阙剑太重了！

    重，往往就意味着慢！

    剑法讲究的是轻巧灵动、变幻莫测，高手相争，决出胜负的往往就在一招之间。

    若是以硬碰硬，巨阙剑可以无坚不摧。若是遇到灵巧鬼魅的刀法，则完全陷于被动。

    剑八双手握剑，摆好架势，任凭背上鲜血流淌。

    青霜疾奔两步，一脚踏墙借力，双手挥刀斜砍。短刀砍向剑八肋部，此为虚招；待剑八回挥剑格挡之时，长刀再砍其肩头。

    管他虚招实招，我自岿然不动。

    当长刀砍入剑八肩头三分之时，剑八方才挥剑横劈。

    青霜变招极快，立时收刀格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都是多余的。

    这一剑将雨幕劈开，将青霜拍向矮墙。

    “轰”地一声，矮墙被青霜撞塌。纵然有双刀格挡，亦是受了不轻内伤。

    跪在地下的农夫趁机偷袭，一棍抡向剑八腰腹。剑八硬扛一记闷棍，转身一记重拳，将农夫的整个脸都打的变形。

    剑八单手持剑，屹立在暴雨之中，背上的两道伤口犹如恶鬼猩红的双眼。

    倒在雨水中的叶雨慢慢爬了起来，他似乎又看到希望。

    有了希望，也就越绝望！

    “咚！咚！咚！”

    巷子口的马车上传来了木鱼之声，车厢中竟还有一人！

    咚咚的木鱼声穿透了倾盆暴雨，盖住了电闪雷鸣，传入剑八的耳膜之中。

    叶雨只觉心跳加速，仿佛要跃出喉咙。再看剑八，竟是紧捂双耳，仰天嘶吼。

    “走！”车厢中传来一个声音。

    装扮成农夫的青年拾起铜棍，一掌将叶雨打晕再扛在背上，搀起重伤的青霜，踉踉跄跄向马车走去。剑八一手提剑、一手捂耳，想要阻拦，脚下却是迈不动步子。

    马车里走出一个披着蓑衣商贩模样的男人，农夫、青霜、叶雨则进了车厢之内。

    “驾！”

    商贩模样的男人一挥马鞭，在暴雨中都纹丝不动的马儿立时狂奔起来。

    木鱼声停了，剑八瘫倒在泥水中，他挥拳愤怒地锤击着大地，喃喃道：“阿八太笨了，阿八太笨了……”

    马车疾奔，不多时便来到潼关城北门。

    守门士卒大声叱问道：“来者何人？城门已闭，速速离去。”

    商贩模样的男人从怀中掏出令符，道：“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几名守门士卒冒雨来到马车处，借着微弱灯光一看，果然为通行令符无误。

    领头士卒喊道：“令符无误，开城门！”

    片刻之间，北门“镇河”便被几名士卒打开。

    马车出城之后，直奔风陵渡口。渡口处也早有船只准备，几人不顾暴雨，强渡黄河。

    渡过黄河，便入魏境。

    商贩模样的男人竟然还有魏国令符！几人通过边防检查，寻得一辆马车，却并未深入魏地，而是沿黄河一路北上。

    躺在马车之上、昏昏沉沉的叶雨，恍惚之间又想起了那日铁拳龙五在“又见面馆”外的情形。

    那时，看热闹的不但有他，还有赶着马车的商贩！扛着锄头的农夫！拿着破碗行乞的小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