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撩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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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往事种种

    回到事发当日。

    三月,料峭春风,冬日里的寒意还没退去,行人人走在路上步履匆匆,冷风直灌衣裳袖口。

    锦安城里的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刚出锅的油炸煎饼给人带来丝许暖意。

    早市上,老妇人包着馄饨,一点肉馅一张薄薄的面皮,手法娴熟,利落地从热锅里舀出勺热汤往碗里一倒,一些虾米,一滴香油,馄饨捞出,铺在上面,撒些葱花,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小馄饨就这么出锅了,过路的早更人最好这一口。

    不远处巷子里传出夫子孩童朗朗书声,原来那边是个私塾。

    这天子脚下的地盘,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繁荣,也只有久居锦安城的老百姓才知道,这江山,岌岌可危。

    当今皇上晋明帝身体孱弱,久病无医,膝下只有一个幼子,难成气候。

    无数珍惜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到宫里,皇上也不见好。

    “啪啪啪!”一声娇呵,鞭子抽打的声音和女人稚子的哀求哭嚎的声音此起彼伏,熟练的手法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众人朝着马车望去,看到熟悉的标志,摇了摇头,不敢再招惹,生怕自己跟着遭殃。

    打人的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貌,但是身后跟着一众侍女小厮,和一旁马车上挂着的昭贵公主府的牌子无一不表明此人出身。

    昭贵公主,名为苏欢,表字元熠。

    不同于前朝其他公主仅仅只有一个单名,苏欢的表字是先皇晋嘉帝亲赐。

    欢者喜也,熠者光彩鲜明也。

    出生时就被亲封昭贵公主,享城池俸禄,这可是前朝历任公主甚至不受宠的皇子都没有过的待遇,足矣见得先皇是真心宠爱昭贵公主。

    后来先皇与先后相继离去,太子苏麟继位,苏欢由公主变成了长公主。

    这天子脚下的地盘,要说皇恩浩荡,整个锦安城,只有长公主府有这独一份的殊荣。像那岭南的瓜果,江南进贡的绸缎,新平镇的瓷器,名师大家的字画,东海的珍石珠宝,凡是皇宫里有的,昭元巷的长公主府就不会少,甚至皇宫里没有的,长公主府也会有。

    随之而来的便是锦安城里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都知道两代皇帝最宠爱的昭贵公主,是个目无王法,性情暴虐,野蛮粗鄙,恣意妄为的人。

    东街的小倌横死河滩,勾栏院的乐伎被人挖了眼,地主老爷家的外室被人毁了容……一桩桩,一件件,都和昭贵公主有关,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昭贵公主有过两任驸马。

    第一任是先皇晋嘉帝亲自赐婚,护国大将军家唯一的嫡子,卫偃安。

    卫偃安,字明熙。

    他是这锦安城最出名的世家公子,面如冠玉,神清骨秀,样貌更是郎艳绝绝,世无其二,卫偃安与其父不同,虽然自幼练武,走的却是仕途,年纪轻轻已经高中状元,名副其实文武双全。

    不知道是多少未出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结果一封圣旨,又有多少闺阁少女芳心破碎。

    但是谁敢跟皇帝抢人?昭贵公主是先皇唯一的女儿,让卫偃安娶公主,这是皇恩浩荡,卫氏一族需得感恩戴德。

    卫偃安父亲护国大将军镇守边疆,三五年回来一次,生母早逝,大将军情深义重,卫夫人去后再无娶妻之意,家里只有一个年长祖母。

    八年前,昭贵公主下嫁,两百八十台嫁妆晕红了长街,十里红妆丝毫不夸张,聘礼都是从皇宫抬出来的,街道前几日开始日日吩咐人清扫干净,那礼仪仗队锣鼓喧天,各路世家公子骑马打着头阵,可不是一般的热闹非凡。

    可惜昭贵公主跟卫偃安,成亲不到第四年,两人就分崩离析,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道卫偃安同昭贵公主和离后,自请西楚,继承父志,镇守边疆。

    当今皇上对这个前妹婿应当是很满意,虽然卫偃安与昭贵公主已经分道扬镳,但是走时晋明帝亲封卫偃安为长晏将军,掌管兵符统领二十万大军。

    可惜卫偃安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归来。

    两人和离后,昭贵公主从皇宫门口的公主府搬出,住进了锦安城的昭元巷,没过多久就招了第二任驸马。

    第二任驸马方远书是新晋新科状元,样貌清秀,文采斐然,听说放榜那日,昭贵公主与那骑马的新科状元阁楼遥遥相望,一瞥惊鸿,转头就进宫求兄长招其为驸马。

    新帝疼爱胞妹,怎会不允。

    于是一封圣旨,新科状元方远书携一家老小,住进了这锦安城昭元巷,只是四年过去了……似乎这第二任驸马也不合公主心意。

    更有流言说方驸马也是个可怜人,本来进京赶考,等着功成名就回家迎娶心爱的女人,没想到长公主横刀夺爱,仗着公主的身份杀害了驸马未过门的妻子一家,拿驸马家人的命威胁驸马入赘。

    人们听后纷纷避而远之。

    ……

    清晨,昭元巷公主府内,一个身着破旧衣衫的女子在院落中来回地忙碌着,蹑手蹑脚,显然是怕惊扰了什么人。

    “缃灵,刚刚公主梦魇,梦中念叨着卫公子……”

    另一旁挽袖麻衣打扮的缃灵闻言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苏欢的嫁妆,“碧毓,你还记得那个绣着翡翠云纹的荷包吗?”

    碧毓点头,“记得,是当初卫公子送给公主的,但是公主的嫁妆全被方远书那个畜牲扣下了,我记得那个荷包在西库房的赤色衣匣里。”

    咬了咬牙,“我……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拿回来。”

    说完摸了摸手腕上仅有的一个镯子,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定能拿给公主。”

    缃灵从腰间处摸索半天,拿出一个珠钗,“把这个也拿去,你一个人,小心点。”

    ……

    阴暗潮湿的房屋内,一个孱弱的身影虚靠在床榻上,屋子里全是一股药味,床榻上的人看身形勉强能看出是个女人,骨瘦如柴。

    若不是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轻微咳嗽,都以为这人已经死掉。

    “吱呀”一声,破败的的房门被人打开,缃灵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眼角泛红似乎是哭过。

    “公主,这是荷包,您拿好。”

    缃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无异,但是苏欢听出来了哽咽声。

    伸出手,无助地摸索着,瞳孔涣散,声音嘶哑难听,“缃灵,碧毓呢?什么荷包?”

    缃灵压着嗓音,“是卫公子,送您的荷包。”

    说话间缃灵抬眼对上苏欢呆滞无神的瞳孔,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如今模样,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公主……碧毓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咳咳咳,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没了?”

    苏欢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胡乱挥着手试图抓住缃灵。

    “碧毓想替您拿回这个荷包,把身上唯一的镯子送了出去,那些个畜牲,他们说不够,然后把碧毓给……给糟蹋了,碧毓一个弱女子,抵抗不了,直接一头撞死了……”

    缃灵几度哽咽,根本说不下去,苏欢听后本就无神的眼眶里流下了几行浑浊泪水。

    “我要,我要杀了他们……”

    苏欢挣扎着想起身,就在此时,昏暗的屋子透出一丝光亮,门被人打开,几个侍女鱼贯而入,也不管苏欢是否愿意,上手强行给苏欢梳妆打扮。

    “缃灵,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了,说让长公主收拾一番,去趟宫里赴宴。”

    缃灵被人勒住手脚,半点不能动弹,苏欢完全是吊着一口气,根本无力反抗,主仆两只能任人摆布。

    ......

    时年三月二十八日,昭贵公主入宫赴宴,驸马方远书勾结恒王发动宫变,里应外合,无数达官显贵命丧皇宫。

    昭贵公主,也死在了这一天,据说后来公主尸身被找到时,已经四肢皆被砍断,堆砌在乱葬岗死人堆里,看样子曾有野狼经过啃食饱腹离去。

    万众宠爱的皇家公主落此下场众人唏嘘不已,也不乏有人暗暗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