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的旷野里，只有呼呼的北风，轻微的马蹄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很快穿过两军之间的几里空地，叛军营寨就在前方，眼看就要进入空隙地带，忽然，一声尖锐的鸣笛刺破苍穹。

    啾～

    远处有传讯箭升空。

    有同伴被发现了。

    陈宇暗道不妙，果然叛军的营地开始骚动，篝火中，一队又一队骑兵冲出营寨……

    啾～

    啾~

    不同的方位，不断响起鸣笛，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驾！”

    当即立断，拎起铁枪，陈宇猛夹马腹。

    飞卢嘶鸣一声，四蹄如飞。

    嗖！

    嗖！

    ……

    几支弩箭从身旁飞过，低伏马背，全力冲刺。

    很快甩掉第一波追兵，冲入叛军营寨之间的通道。

    踏踏踏，踏踏踏，……

    四处都是混乱的马蹄声，一队队叛军铁骑仿佛快速移动的墙壁，到处围堵。

    不远处响起惨叫，一名同伴阵亡。

    陈宇低头咬牙，孤身一人，低头冲刺，周围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敌骑，从未感到死亡如此之近。

    啾～

    啾～

    两支鸣笛同时升空，指向正是自己的方位。

    被锁定了。

    “驾！”

    “驾！”

    陈宇疯狂催促，飞卢狂奔，通道尽头就在前方。

    跑出去，一马平川！

    踏踏踏，踏踏踏，……

    令人绝望的隆隆马蹄声，一队叛军骑兵突然冲破旁边营寨的围栏，横插而来，挡在了前方。

    “杀！”

    一冲而上。

    噗！

    噗！

    铁枪如蛟龙，枪头毫不留情地击碎两名叛军咽喉。

    面对横拦前方的一名叛军骑兵，飞卢犹如神骏天马，猛地一跃，腾空而起，跨过对方马背。

    陈宇仿如腾云驾雾，在空中回马一枪，利落击杀。

    前方空空荡荡，最后一道防线终于突破！

    “驾！”

    “驾！”

    历声长啸，骏马长嘶，就要彻底甩掉叛军。

    却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大喊声。

    ”子虚！子虚！前方战将，是不是子虚兄弟！……”

    陈宇猛地一怔。

    这声音十分熟悉！

    韩约！

    不敢立刻停马，回头大声确认，“是文约兄吗？”

    “是我！是我！哈哈哈哈，子虚！果然是子虚你呀！”

    后方，韩约兴奋大叫。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马蹄轻快，旷野上，两人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大笑相拥。

    “子虚，你怎么会在凉州这里？”

    “文约，你怎么会在叛军营中？”

    两人同时发问。

    韩约怔住，满脸苦涩。

    知他有难处，陈宇先回道，“我来凉州探查军情。”

    不想刺激韩约，没有使用叛军字眼。

    韩约仰天长叹，无奈地坐在冻的坚硬冰冷的黄土地上。

    陈宇在他身旁坐下，默默等待。

    良久，韩约情绪缓和，搓手呵了口热气，缓缓开口道，“子虚，如果没猜错，你是想去陇西搬救兵吧？”

    陈宇苦笑点头。

    韩约道，“是想让左昌发兵吧？”

    陈宇再次点头。

    韩约忽然冷笑道，“别去了，他没有兵。”

    “没有？”

    陈宇心中本来就有不好的预感，闻言立刻泛起苦水，但是面对韩约，还是坚持道，“三天前，左昌言之凿凿，会发兵两万！”

    “子虚啊，子虚！你还是太年轻，太轻信了！”

    韩约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别说两万，他连两千都没有！”

    左昌果然不靠谱！

    陈宇立刻涌起被欺骗的愤怒，深吸了口气，看向韩约，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韩约冷哼道，“左昌贪污军饷数千万，朝廷给的募兵钱，全部入他口袋了！他既没有募兵，哪来的军队？”

    陈宇大感意外，虽然猜到左昌贪污，没想到他连募兵的钱也敢贪！

    只听韩约继续道，“月前从洛阳返回，正赶上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领兵叛变。因凉州兵力空虚，我便劝他收敛。”

    说到这，韩约咬牙切齿，愤恨道，“不料他第二天就污蔑我暗通叛军！要不是逃得快，我就身首异处了！”

    沉默了一会，幽幽道，“我也不想投叛军，可是洛阳也好，凉州也罢，都没了容身之地。子虚，你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陈宇哑然，韩约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王朝。

    “我不想当叛军，我也想忠君，可那皇帝老儿亲信的，任用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韩约仰头长叹，最终冷冷说道，“张角说的其实没错，苍天已死！这个大汉，不忠也罢！”

    陈宇无言以对，也不想规劝韩约，因为认可韩约的说法。

    韩约突然起身，伸手拉陈宇。

    “走吧，子虚，跟我回营。”

    陈宇摇头道，“文约，我理解你，但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叛......”

    不待陈宇说完，韩约笑道，“放心吧，不是让你叛变。这条不归路，我一个人走就行了。”

    陈宇抱歉地笑了笑。

    韩约亲昵搂住他的肩膀，“去我大帐，有葡萄美酒，咱们今夜一醉方休！”

    “好！”

    既然两万援军只是左昌的忽悠，陈宇再也无计可施。

    只是可怜被困住的八千官兵，于是问道，“文约，你们围而不打，因为早就知道没有援军吧？”

    韩约点头道，“左昌顶多让盖老将军过来，不过盖老将军的部众也就千把人，顶不了事的。”

    陈宇暗叹，韩约算的很准，眼下的形势，那八千被困的官兵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事已至此，干脆放下包袱，反手搂住韩约，叹息道，“走吧！今夜不醉不休！”

    一夜畅饮，跟韩约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仿佛又回到当初在洛阳把酒言欢的那晚。

    只是身份已截然不同，一个官兵，一个叛军。

    陈宇尽量避开叛军话题，但也渐渐得知很多信息。

    韩约入叛军后，因他本就是凉州名士，立刻吸引更多人加入。

    不过月旬，麾下已有猛卒三千，比原来当凉州督军从事掌握的兵马更多。

    叛军现有几大势力，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首的原湟中义从胡军和羌人势力，王国为首的原护羌营势力，韩约等凉州名士聚拢的势力。

    其中，王国的实力最强，已有取代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成为叛军统帅的趋势。

    这次针对金城守军的一系列操作，从王国诈降，诓骗太守陈懿出兵，斩首陈懿，围困八千官兵等一系列谋划，都是王国的手笔。

    八千官兵已成瓮中之鳖，金城也是囊中之物，就在昨夜，王国已经领兵奔袭兵力空虚的陇西郡城......

    得知这些，陈宇心中苦笑，凉州之乱终究还是闹的越来越厉害了，难道历史真的无法改变？

    忽又转念一想，不对，历史很可能已经被改变一些了，因为印象中，金城太守陈懿不是在自己的军帐中被叛军杀死的......

    想到这，陈宇精神大振。

    不管凉州之乱最后如何，但他已经看到了一些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