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他们像被冲上沙滩的鱼。

    生，对他们来说如同烈日的炙烤。

    死，不过是回到海洋的怀抱。

    这是解脱，也是宿命。

    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人心也好，自我也罢，真正洞悉后反倒觉得死也没那么令人恐惧了。

    这或许也是那些伟大的艺术家和文学家自杀的原因之一吧。

    这并非虚无主义，也并非悲观满怀，仅仅是理解了那些本不该理解的事罢了。

    但也有些人，命运的偏爱从不会出现在她们身上，只是恰好被命运所捉弄。

    近藤夏子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可笑的是曾经以为自己也是能过上普通生活的“幸运儿”。

    三年前当领养她的那个男人出现，这种念头居然会幼稚的产生。

    如果当初选择留在“尼娅”就好了。

    她偶尔也会这么想，不过已经回不去了。

    就算再给近藤夏子一个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选择离开。

    尼娅的情况很糟糕，极度拥挤，缺少工作人员，大家的伙食越来越差，仿佛她们就是一群被遗忘的孩子。

    被领养走，自己的那一份资源就会分给大家。

    在她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再靠近一点，分明再靠近一点就能抓住近藤夏子了！

    少女毫无征兆的与栏杆分离，即便以巫马星津超人般的反应也来不及在半空中将她拽回。

    当一件事有了变坏的可能，那它总会发生。

    几十米的高度，即便下方是水面，也不能保证近藤夏子不会有事。

    这种事，我不接受！

    巫马星津不假思索地翻越跳下，旁边的人只觉一阵疾风刮过，哪里还有那个艺术赏选手的身影。

    直到第二道落水声响起，才知道那个少年也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夜里河面黑暗，巫马星津凭借岸边依稀的光线看到溅起的水花，找到了近藤夏子落水的位置。

    下落的速度很快，但足够巫马星津在半空中调整自己的落点。

    一阵冲击的力量如同迎面驶来的卡车撞在巫马星津的身上，不过这点冲击对现在的他而言不算什么，双臂劈开水面，奋力滑向近藤夏子。

    失去意识的近藤夏子漂浮在水面，巫马星津庆幸还好没有直接沉入水底，不然以这种能见度根本无法在水底找到她。

    来不及检查近藤夏子的情况，越靠近岸边冰面越厚，巫马星津一边破开冰面，一边抱着近藤夏子游上岸。

    将近藤夏子平躺，抬起她的下颚，然后捏住鼻翼两侧，连续不断的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巫马君！”

    熟悉的声音从岸上人群中传来，荒川琴雪一路小跑，神色担忧。

    虽然很想知道琴雪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巫马星津来不及回应。

    “咳咳咳......”

    经过及时的抢救，近藤夏子咳嗽着醒来。

    不知道是体温过低还是害怕，近藤夏子的身体颤抖着挣扎，直到恢复清明。

    “你不应该救我.......”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冷静一点，已经没事了。”

    巫马星津用力抱住近藤夏子，细声细语的宽慰道。

    巫马星津的身体火炉一般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温暖着寒冷的近藤夏子。

    她有自杀的理由，他有拯救的理由，无法视而不见，所以才说他是个自以为是的自私鬼啊。

    “我就知道巫马君不会随随便便迟到。”

    荒川琴雪嘴上说着，把身上厚实的外套脱下披在近藤夏子的身上。

    “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里对吧？”荒川琴雪晃了下手机：“附近有人跳河，而且据说还有艺术赏的选手在现场，不用想就知道是巫马君吧。”

    约会的地点在附近，荒川琴雪会出现也不足为奇。

    巫马星津看向手机屏幕，上面几条新闻写着【跳河少女因爱自杀】【震惊！艺术赏选手的始乱终弃，背后的秘密究竟是？】

    照片的角度全部都是刚刚在桥上的人群里，想到那群笑嘻嘻起哄的人，巫马星津心中的怒火不断燃烧。

    这群该死的家伙！

    “手机借我一下。”

    “诶？好”

    借过荒川琴雪的手机，巫马星津快步顺着楼梯返回桥上。

    这时围观的人群依然没有散去的迹象，不少低头敲击手机，大概是回复那些想要得到现场一手信息的人。

    几个教唆最起劲的扒拉着栏杆朝下看，丝毫没有忏悔和后怕的表情。

    巫马星津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

    但是没用。

    喜欢在网络上展示自己的存在感？那就成全你们，巫马星津冷着一张脸，举起手机为他们挨个拍照。

    随着闪光灯的亮起，几人中一个打着耳钉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掏了掏耳朵不满的叫道：

    “喂！你在偷拍什么！”

    巫马星津闻言笑起来：“喜欢偷拍的不是你们吗？”

    耳钉男咽了口唾沫，心虚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一步步离开，在地上留下一串水迹。

    “莫名其妙。”

    折回近藤夏子身边，巫马星津向她询问道：“还可以站起来吗？”

    “刚刚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我们这就去医院。”

    “万分感激，实在太破费了，医院就不去了。”

    近藤夏子习惯了卑微的姿态，说话间不经意带上了敬语。

    去医院的话花销肯定很大，但她身无分文，根本还不了钱，更不要说指望那个赌鬼养父。

    巫马星津沉默了，他大概能猜到缘由。

    “好啦好啦，比起这个还是先找个地方擦干身体吧。”

    精心挑选的衣服披在近藤夏子湿漉漉的身上，荒川琴雪只剩一件印着白色海豹的毛衣。

    荒川琴雪缩着脖子，藏在袖口里的纤细手指提起衣领，防止冷风灌进脖领里。

    巫马星津点了点头，随后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让大堂的工作人员帮忙买几件衣服送到房间。

    今晚的酒店房间爆满，找了一圈下来才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酒店。

    而且还是最贵的包间，十六万日元一晚的那种。

    巫马星津还是第一次住这么高级的酒店，发现除了风景格外的好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这一间被退掉的房间是极简主义风格。

    舒适是不存在，就像设计师拍屁股设计出来的，只是视觉上看起来简洁。

    巫马星津终于理解为什么只有这间被剩下。

    自己成了那个冤大头了。

    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近藤夏子低头捧着一杯热水。

    “给您添麻烦了”

    为了洗澡换衣服就在酒店开了房间，真是花钱如流水啊，她肯定做不到这么奢侈的行为。

    荒川琴雪将手提包挂在门口的衣架勾，坐在床边替近藤夏子擦着头发。

    荒川琴雪面带微笑，散发着仿佛在月球上也能肉眼寻觅的光芒，被打搅期待许久的约会的人不是她一样。

    “巫马君就是这样的人，嘴上说着漠不关己，身体却已经行动起来了。”

    “你说对吧？”

    巫马星津扭过头没有回答，他才不会承认。

    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街景映在少年的脸上，声音低了下来：

    “抱歉，今天的约会.......”

    “什么约会，我只是恰好今晚有空陪你而已，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吧，不一定非要今天。”

    “况且有点缺陷才算完美嘛。”

    荒川琴雪攥紧了口袋里的两张【圣诞彩灯展览】门票，地点是有名的约会圣地，费尽心机搞到的门票皱成一团。

    “对了，你的礼物。”

    巫马星津摸着口袋，摸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为荒川琴雪准备的圣诞节礼物。

    糟了，大概是跳河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

    荒川琴雪忽然抱起胸理直气壮的说：

    “没有？”

    “那可不行，必须补偿给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