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他没关系，还打算比赛早点结束，趁时间还来得及回京都，免得小百合和学姐出什么意外。

    等等，小百合？

    巫马星津想起了小百合带他去的吉野茶屋，那天听到的三味线琴声和永山凉子的风格很相似，加上她也来自京都，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看到竹下东雄这么感兴趣，于是问：

    “你很想和她见面？”

    “那当然。”

    “喜萤馆，应该是这个，你试着填一下。”

    “巫马队长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那填了有没有用啊。”

    “所以才叫你试试。”

    本着赢了血赚，输了不亏的原则，竹下东雄按照巫马星津的提示输入。

    一曲奏罢，评委们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给了92.2分的A级评价。

    永山凉子施施然退场，留下一众望穿秋水的观众。

    没想到如今这个时代，还能出现如此风华的艺伎，这无疑让看腻了的上层人物耳目一新，提起了兴趣。

    有富豪已经在打听哪家茶屋有她的花名册了，如果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还是个没有资助人的雏，那才是捡了大便宜

    “真是一种享受啊。”

    “日本传统文化也挺美的嘛，还以为都是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老古董，决定了，以后有机会去茶屋见见世面。”

    “别做梦了，这种极品艺伎一炷香资赶上咱们几个月的工资，说上两句话的时间就可以把裤子卖掉还债了。”

    接下来就轮到他们八王子高中的井波熏了。

    包括巫马星津在内，都捏紧了拳头，替她感到紧张。

    但很可惜，并不是每个时候都能超水准发挥，井波熏的状态很差，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好在没有出现失误，可这种程度显然无法和永山凉子相提并论。

    最后只有91.6分，A级评价。

    井波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但巫马星津从她的眼睛中读出了怅然若失。

    是自己的原因吗？巫马星津不禁想到。

    演奏组的比赛很快结束了。

    其他被淘汰的女生哭的梨花带雨，被采访的媒体一顿安慰，稍微加工一下就又是一个感人的故事，比如说背负了伙伴的期望却止步到此之类的，肯定会引一波同情心爆棚的人的流量。

    作为失败者，井波熏被主持人简单问了几句话便离场，就连观众都没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本届艺术赏存在感最低的选手了。

    犹豫了一下，巫马星津起身，让中市里香在选手室等他，在竞技场外侧的咖啡店里找到了井波熏。

    “如果是来安慰我的，还是不用浪费时间了。”

    井波熏嘴里咬着吸管，没有因为巫马星津能找到她而意外，侧头望着街道口的路灯，随着车流不断，道道流光穿透玻璃映过她的侧脸。

    该不会你以为我的状态不好是因为你吧？未免把自己想的也太重要了。

    很想这么说，但井波熏保持了沉默。

    已经跌落谷底了，无论怎样都是向上，毫无希望的人生里，只有有茜大人才是她唯一的光，她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让巫马星津感到愧疚是必要的，因为这也是有茜大人所想的，虽然昨天没能成功，但现在也勉勉强强做到了。

    可是故意输掉比赛什么的，再怎么豁达也没办法轻轻放下。

    就像厨师看到客人吃光饭菜心里会感到由衷的满足，同样的，没有一个演奏家不想让更多人倾听自己所奏的音律。

    她喜欢钢琴，也很清楚这可能是此生唯一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真是罕见啊，这个时节居然还有蛾虫纷飞在灯光里，难道它们不知道那点光热不足以让它们生存下去吗？”

    “徒劳的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早早化作尘土罢了。”

    “可悲的虫子。”

    巫马星津点了一杯拿铁和可颂面包，坐在井波熏对面的位置上，听到井波熏的话，摇了摇头。

    “虫子有虫子的活法，纵然会死去，那一瞬间的光明却足以贯彻短暂的生命。”

    井波熏握住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视线移到巫马星津的身上：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随后卸了口气：“不，你什么也不懂。”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突然之间巫马星津在井波熏的身上看到了部长的影子。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那种破碎感，仔细琢磨，又不完全相同。

    巫马星津和井波熏的关系一般，不过昨天发生的事和今天井波熏被淘汰，说不定是他的错，这让他很在意。

    因为告白失败而心情失落，他虽然还没自恋到人见人爱的地步，但总觉得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心理医生看多了，自己偶尔也来客串一下吧。

    “你知道伊卡洛斯的故事吗？那位身负蜡翼朝着太阳飞去却最终陨落的人，虽然不知道井波同学所追寻的是什么，但只要遵循本心就好了。”

    “噗嗤。”

    井波熏笑了出来，说得好像自己对有茜大人的感情会因此动摇，太可笑了，这个家伙安慰人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嘛，毕竟不知道她和有茜大人的关系。

    “别浪费时间了，马上就要轮到你上场了。”

    井波熏指了下咖啡厅柜台上悬挂的电视，上面的时间表轮换，歌唱组的下一场是八王子高中的源清雪和巫马星津。

    当巫马星津来到源清雪所在的选手室时，源清雪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独自上场。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巫马星津向源清雪道歉，从她手上接过贝斯。

    “身为主唱却在上台前消失不见，要我说一句不负责吗，艺术赏对我们的作用虽然没有当初那么大，但既然参加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调整下呼吸吧。”

    源清雪抱着胸，看着巫马星津语出惊人：

    “井波熏那边怎么样了？”

    部长怎么知道自己去找井波熏？

    好吧，大概没有部长不知道的事。

    “放心吧，井波同学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失败了就一蹶不振的人。”

    “你应该看出来了。”

    巫马星津思考了几秒就反应过来：“没错，井波同学和小早川学姐关系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要带她一起去京都吗？”

    “这是你自己的事，遇到问题就来问我，巫马臭虫想偷懒找错人了。”

    收起杂七杂八的纷乱想法，巫马星津和源清雪一起登台。

    这次是他作为主唱，而源清雪负责吉他，至于架子鼓等其他伴奏，因为人手短缺，只能提前录好。

    一登场，刺眼的灯光照耀的他有点睁不开眼，等待适应后，看到了在前排举着牌子的神砂安娜和上溪美合子，这两位还真是锲而不舍，从海选一直支持到现在。

    如果是其他男生，被漂亮的美女这般追捧，早就膨胀的自满，并且想个办法拿到手了，但巫马星津已经不想再跟其他女生扯上关系，拒绝井波熏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星津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你这个变态，在胸上写星津的名字做什么！”

    “哦，我也写了，那没事了。”

    额头上出现黑线，巫马星津看着几个男人袒胸，争相向前伸着身子给自己看，像是鱼塘里翻滚的鲶鱼，感觉被重重打了一拳，大脑一阵晕眩。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南通一个不留的全部驱逐出去。

    好在近在咫尺的源清雪足够养眼，不然他一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想要变成猫》，歌的名字。”

    用不着主持人介绍，作为从海选开始便出尽风头的选手，大多数观众基本都认识两人，现场再度热闹起来。

    随着灯光一盏盏熄灭，贝斯与吉他的合奏响起，开头的旋律像远方飘过来的云，温柔悠扬。

    “这是原创歌曲？”

    有人反应过来，这是没听过的曲子。

    作曲作词再自己唱，这是才华横溢的歌手标配，但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有差距，有的只是短暂触动，有的则是让人听过难以忘怀，而台上的两人属于后者。

    当少年开口，宛如探入怀中轻抚心脏，拨动难解难分的思绪。

    那份挥之不去的惆怅感自天边落下，淋湿发梢。

    又好像有人牵着手带你走过春末将谢的花园，失落感和满足感从土壤中渗出，滋润落下的花瓣。

    这样就好，就这样下去也不错，无数观众闭上眼睛身靠背椅，孤独的心灵在此刻获得了久违的疗愈。

    将妆容洗净的永山凉子正打算回喜萤馆，但脚不听使唤的停在原地，跟着旋律哼了起来。

    作为音律极其敏感的人，永山凉子立即回过神，第一次正视艺术赏，嘴里喃喃道：

    “巫马星津么？”

    妈妈桑和姐姐们让自己出来见见世面果然是对的。

    电视机前，家庭主妇原本不觉得手里的吸尘器吵闹，但莫名的，现在只想听那少年的嗓音，于是扔下吸尘器，坐在沙发上，望着屏幕中的少年出神，回想起年轻时代错过的遗憾。

    变成猫的话，是否就能永远在他的臂弯里呢？

    青梅竹马的脸又浮现在脑海里。

    涉谷街头，一位年轻的颓废青年仰起脖子，看着玻璃窗后一排排电视的艺术赏直播，嘴里吞食的大量止咳片和感冒药都忘记咀嚼，酸涩的泪水划破眼眶。

    吐掉药片，摇摇晃晃的站起，用肮脏的袖子擦擦眼角，步履蹒跚的消失在街道上。

    墓园，再去看她一次吧。

    某处便利店，佐門知子坐在收银台后，手机上是艺术赏的直播，导播的镜头正是巫马星津。

    “闪闪发光的，就像星星一样。”

    地上自己如同萤火，又怎么可能飞向天空，触碰星星呢？

    佐門知子脸贴抱枕，不由得抱紧了，仿佛怀里的抱枕就是那颗星辰。

    东京的一处公寓内。

    刚到家的于泉我美手里拎着关东煮，急急忙忙脱下高跟鞋，光着脚打开电视，差点被地毯绊倒，好在关东煮没有洒出来。

    放下双人份的晚餐，又把江里尹奈叫了出来，两人吃着关东煮看艺术赏直播。

    赶上了，看着电视机里的巫马星津，于泉我美笑的很放肆，自己的小男友这么出色，虚荣感大满足，什么川木洋子，等着吃我剩下的吧。

    又不禁担心，这个年纪的男生对那种事很憧憬，要不要再给他一点甜头呢。

    万一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女人怎么办？

    “唱的挺不错嘛，找机会让他给我唱一首，录下来等艺术赏结束后发到账号上，让那些年轻的小女生们羡慕去吧。”

    “其实我也挺羡慕的说。”江里尹奈没有之前那么怕人了，至少面对大大咧咧的于泉我美可以正常交流。

    “你也对我的小男友感兴趣吗，小奈这是不行的哦，你把握不住。”

    京都料理店。

    “哎呀，真是优秀啊。”

    “你说对吧，小早川有茜。”

    郁纪游隼没有掩饰自己豺狼般的眼神，盯着离自己不过一桌距离的小早川有茜，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心赞扬，嘴里大快朵颐。

    “那就来猜一猜吧，他今天会不会来。”

    “等到多晚都不要紧，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就像蔓延的山火一样，一旦点燃就没有停下的可能，直到一切烧光。

    走到今天，他郁纪游隼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半路出现的巫马星津放弃吃进嘴里的财产。

    小早川有茜穿着一身长裙，紫色与黑色相间，依旧是那么的典雅端庄，没动满桌的丰盛食物，只有看到电视机上的巫马星津，眼底才会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痴恋。

    坐在她旁边的是小百合，远不如女儿那么从容，小百合低着头小口喝着果汁，看起来很懦弱。

    “巫马君来与不来，对你很重要，但对我不重要。”

    “你弄错了顺序。”

    因为她已经将最后的拼图交给了巫马星津，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结束这一切。

    那块拼图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因为自己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

    啪！

    郁纪游隼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小百合一跳。

    “你以为自己是谁？摆出这种尽在掌握的姿态，当我拿你没办法吗？”

    郁纪友人拉了一下郁纪游隼的衣服，看向小早川有茜的眼里带着忌惮，他比自己的儿子知道的要多一点。

    当初在马路上被人拦住，眼前这位少女在阴影中缓步走出，仿佛确认是否本人一般审视着他，接着转身离去。

    再之后发生的事做梦一般，在一个下着雨的早上，碰到了一个大公司的社长，因为捡到了钱包还给他，被社长看重，一步登天。

    虽说里面的钱早被他花了个精光。

    后来一切就像坐了顺风的帆船，一路飙进，直到被社长介绍了小早川百合。

    贪财好色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等美人，在自己儿子的算计下成功进入了小早川家，当志得意满的走入别墅，竟然看到了小早川百合，对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小白鼠，这种被支配的感觉让他寒毛乍起。

    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蹊跷。

    但以他的智商，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归咎于时来运转，上天眷顾。

    至于小早川有茜，那可能只是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