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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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问题

    有一个被认为是理所当然,但却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活着,到底能得到什么?人活着,到底能留下什么?

    三个问号,却是我对一个问题不同阶段的疑惑。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刚上完六年级的我麻木的看着我母亲把我珍藏的书籍全部扔掉的时候,我脚下所踩的大地已然不再坚固。

    那些书每一本我都记忆深刻,因为它们是我在每一个星期的周一的早上拿着这个星期仅有的十块钱去书店买的。很普通,甚至可能是盗版书籍,一本八块钱。但那是我能买到的最好的书。

    我要一个星期不吃早饭,就为了这么一本书。因为穷,所以所有的书我都特别珍惜,翻来覆去的看。对那个被圈养在乡村的我来说,这些书里毋庸置疑的散发着自然的气息。

    它们是新世界的大门。我不在意他们是否真实,因为我心里知道,无论真实与否,那都是我到不了的地方。我甚至没有离开过这个只有一条街的小镇。

    急迫在那个时候被深深的植入我的心里。被我视为生命的书籍被我母亲无情的抛弃。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她从来不会在意我做什么。如果没有价值,我也会同样的被抛弃。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敢躲在被窝里哭。我热爱知识和这个世界,机械般精密的数学,朦胧幻想的语文,藏着另一个世界的英语,指向无穷的物理,还有我最喜欢的历史...

    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新世界,比我那些书籍加起来都大。我沉溺在其中,像一只在山坡上打滚的小熊一样快乐的感受着那种新鲜的感觉。

    但我却从来不把这些知识带回家。就像和小朋友们告别一样,但时候到了之后,我会跟它们告别。而后自己转身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没有得到,就没有失去。我无法再承受一次心爱之物被抛弃的痛苦。喜爱和努力被全部否定的痛苦。

    当大仲马的小说被她丢弃之后,我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动力。

    我的成绩很烂,什么都不会。但我却很开心,因为只要我找到机会间隙,我就能乘机跑到那个世界。而那些朋友,不断变化的公式,它们一直在等我。

    非主流之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压迫?这个问题很复杂,而且结论差异很大。就我自己的感受而言,这个社会的位置是社会给予的,不符合要求就会被社会踢出。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很合理,就像公司不需要你就会把你裁员一样。但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如果这个世界已经被这个公司完全占有,你被踢出去之后该去哪里?

    就因为理念不合结果一无所有,流浪街头?我说了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所以我不敢公开自己的真心。

    傻逼才会致人死地,魔鬼只会一点点把人牢牢掌握。我清楚这一点,但我只能消极应对。

    所以说人活着能得到什么?对我来说,人生一无所有,就算努力得到一些东西,也会被轻易夺走。比起物质上的东西,更加容易丧失的是无形的努力与坚持。就像在饭桌之上,如果她不在意你你就既不吃饭,也不吃肉一样,对她而言,我不过是王阳明口中唯心的产物,她想起了我,我才存在,她所许可的,才有意义。

    感情是比努力更加虚假的东西。因为我们是亲子,所以有了亲子之情;因为我们是师生,所以有了师生之情;因为我们是同学,所以我们有了手足之情,因为我们曾经见过,或者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所以我们多少对彼此应该有一些好感。

    我们的感情并非努力修来,而是绑在身份上的触手,在位置适合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连上,变成通路。相反的,当我们的位置发生变化,这些所谓的感情也会随之变化。所谓天天嬉皮笑脸的朋友,不过是两张随时可能被丢弃的叽叽喳喳的面具。

    所以我会重视自己所接触的一些人,用心去对待他们。哪怕那可能还是一张面具。

    所以我曾经是不信爱的,再很长一段时间里,虽然我因为爱与温暖而痛苦了很长时间,甚至歇斯底里。但那只是我修改三观,用利益更换感情的所引起的余波。

    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和逢场作戏。我曾经如此认为。对于其他人的遭遇,我表示羡慕,但这不会更改我用这句话作为自己人生信条的决定。就像非酋不会因为别人抽中了头奖就觉得自己也能行一样。

    我相信,承认,接纳了这个注定一无所有的人生。直到误打误撞的,被一个人爱上。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从哪个意义讲,那都是如假包换的爱情。和电视里,书籍里,别人的嘴里,我的眼里所知道的爱情完全一致。

    真的会有人爱我,爱情真的存在,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利益。虽然因为我的笨拙与无力最终失掉了这份感情。但我的心里却燃起了重生的焰火。

    我曾以为爱是虚构的,不存在的东西,是被美化的冰冷的利益关系。爱是不可能。但从那一时候开始,我破破烂烂,准备安息的心脏开始慢慢缝合。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当我拥抱她,第一次能够拥抱一个人,并且被一个人拥抱,而不是只能用手指颤颤巍巍的建立联系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纽带。

    就算被社会抛弃,我也能得到世界的眷顾。

    人活着,到底会留下什么?我想这个问题或许不用再多解释。

    我到底在写些什么?要写些什么?看着那些无人问津的文字,我时常会泛起这样的疑问。

    花费时间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写作是为了名利双收,这样的观点不知道从何时起成为了大众眼中的追求。文学就是娱乐,段子是为了流量。

    一个人所创造的东西,居然要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批判。

    被承认的才是有意义的。当我们理所当然的坚信这一点的时候,却忘了那就著名的存在即合理是为何而说。

    我们无法从历史里汲取经验,社会是不断往复循环的闭环...

    马克思说,社会的发展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但很多时候你很难说,这个螺旋之后,到底有没有上升?所谓的拔高,看着更像是在巨人的尸骨上苟活的蛆虫。

    我想让蛆虫过上更好的生活这并非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绩。

    我们所留下的,绝对不能是供人消费的尸骨,就好比那些捐献的遗体,不应该成为展示的展品。这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在异度之刃2里,高桥哲哉先生提出了传承不是生命的传承,而是智慧的传承。哪怕拥有无穷的寿命,但若是没有智慧的积累,那终究是无法前进的。

    作为连续的个体,拥有无穷生命却会被不断重置记忆,异刃们知道自己拥有过漫长而精彩的时光,但那些时光却早已泯灭在历史之中。他们做过很多努力,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每一次醒来之后,他们就要懵懵懂懂的重新开始学习,重新熟悉这个世界。

    人类其实也有这样的问题,对大部分人类来说,他们只是活在前人的阴影里,用尽一生才能勉强达到前人的地步,一不小心甚至连以前的积累都会给弄丢了。

    但在人类这里,这一切仿佛成了理所当然--小孩会理所当然的长大,大人会理所当然的生子,老人会理所当然的死去。所以我们开始说,世界是固定不变的。

    但高桥先生却有拥有无穷寿命却不断重置的异刃来告诉大家,这样的生活并非理所当然,而是一个恐怖的诅咒。

    知识的传承可以破开这个诅咒。这是我们在终将逝去的人生里能够留下的突破时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