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城有很多值得夸口的宏伟建筑，但很少有地方会像黑杖塔一样成为众多传说的中心。

    作为大法师凯尔本·奥罗桑的住处，这座塔经常需要接待来访的王公贵族和著名的探险者，总是有费伦各地的人们前来寻求凯尔本对政治和法术的建议，所以黑杖塔既没有大门，也没有窗户。

    这样一来，当那些拜师学艺的准法师和年轻无聊的冒险者们看到塔楼毫无起伏的外表，就会知难而退了。然而在几杯蜂蜜酒下肚后，凯尔本就会乐于承认，他藏起门户只是因为他喜欢这样带来的神秘感。

    当黎明温暖的曙光染红地平线，在高塔的圆顶上发生的事情将会引起新的传说和谣言。一个远远超过凯尔本以及大多数凡人法师能力的强大法术掩盖了这里古怪的闪光和高喊施法的声音。

    凯尔本在高塔上施加的强大而复杂的魔法完全没能侦测到这个危险的入侵者，毫无察觉的大法师还在月之海的前线清点着战果。

    哪怕凯尔本解除了魔法，碰巧发现了那个神秘的入侵者，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盗贼之神-麦斯克。

    麦斯克正独自一人在四个飞龙头骨上绘制奥术符文。

    当这项工作完成，盗贼之神将凶恶的头骨放在地面上仔细刻画的罗盘中央，对齐四个方位，祂再次检查那三支围成半圆的粗蜡烛，很好，它们还在燃烧，也依然对着从内向外打开的活板门。

    他拿起一小瓶蜘蛛血，开始绘制一道古老的符文，传说远在神话之城密斯卓诺沦陷之前，或者在深水城成为北方冻土边境的小贸易战之前，这道符文就已经存在了。他完成工作时双手不住颤抖，不过符文的绘制和效果都没有受到影响。

    好，很好，非常好。

    盗贼之神-麦斯克完成了封印仪式的最后一步，祂自己坐在一圈蜡烛之中，静待着故人的到来。

    盗贼之神并没有参与这场声势浩大的斗争，也没有在万神殿的呼唤中现身，祂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麦斯克，拥有【阴谋】神职，依靠着这神职和祂强烈的盗窃癖，盗贼之神发现了希瑞克正在偷偷地写一本书，这本书拥有改变整个多元宇宙秩序的力量。

    这可实在是令盗贼之神高兴坏了。

    有什么比潜入希瑞克的大本营，偷走这本象征着多元宇宙最顶端力量的神器更令盗贼之神愉悦的？

    完全没有嘛！

    不过在这之前，麦斯克必须先想办法控制住柯兹夫，盗贼之神知道纷争之城战火连天，亚伦和希瑞克正在进行最后的决战，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柯兹夫知道通过喧癫空隧进入希瑞克领域的关键。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淹没了麦斯克剩下的自信话语，也让恐惧深深渗入神祇的骨髓。

    混沌的浪潮席卷过神祇和凡人，麦斯克的幻影跌跌撞撞地后退，祂离开了保护阵，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柯兹夫在他来得及惊叫之前就已经压倒了他。

    混沌魔犬撞在他身上，把祂从蜡烛和防护符文旁拖开，而与此同时，咆哮仍在继续，让任何想要逃跑或者防御的念头都迷失在这场声音的风暴里。

    魔犬的呼吸在寒冬的空气中化作一阵腐蚀性的酸雾，酸液滴溅在麦斯克的脸和胸上，血肉从骨头上流下。

    “出来，麦斯克，”柯兹夫的声音隆隆作响，“自己面对我，懦夫。”

    混沌魔犬身下的神祇幻影消失无踪，柯兹夫发现了这是一个幻像。

    上古邪物之前和亚伦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的力量，以致于柯兹夫又虚弱又饥饿，祂急于获得足够的能量。

    麦斯克这个胆大包天的神，居然以自己作为诱饵！

    “饥饿让你的感官变得迟钝。”麦斯克站在塔顶中央，祂非常优雅地说道：“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力量，混沌魔犬。”

    蜡烛法阵的刻度和圆弧光彩夺目，比光辉之城黎明的曙光更加耀眼。

    图案的纹路开始合拢。像一张渔网那样吞没了柯兹夫，牢不可破的绳结封死了魔犬头顶的网格，剩余的头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精细的密锁。

    阴谋之神转身面对混沌魔犬，“上次我们就该用这个来对付你，柯兹夫，但像密斯特拉那样可悲的善良人士却拒绝接受凡人的牺牲。”

    麦斯克用脚抹掉符文，摧毁它们正是陷阱的最后一步，一团鲜红的火焰击中最后一支蜡烛，在塔顶形成一股浓烟，仿佛巨人的手掌一样在塔顶盘旋。

    它在咆哮挣扎的混沌魔犬周围合拢成拳，把他拖进了蜡烛里。

    “希瑞克！”柯兹夫在消失在蜡制监狱里的时候高喊道，“为我复仇！”

    “噢，他自然会还以颜色，不过可不是对我。”麦斯克哈哈大笑：“哎呀，凯尔本，你做得好啊，做得好啊，你居然靠着银火的力量暂时控制住了混沌魔犬，很好，这正是密斯特拉的意志，只要和希瑞克作对，都是密斯特拉的好选民！”

    黯影之王眯起眼睛审视他的作品，很好，一切都很完美。当防护魔法解除，希瑞克发现他的忠犬遭遇了伏击……麦斯克露出微笑，谎言王子会立刻向密斯特拉和散提尔堡展现他的不悦。

    阴谋之神手套中的手指捻着那根蜡烛，他在黑杖塔顶留下的谜团会使光辉之城的贤人智者和街头巷尾困惑数十年，它的作用很快就会在神域中显现。

    至于密斯特拉的愤怒，这个自然是瞒不住太久的，黑杖只要和午夜沟通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麦斯克无比笃定，祂有办法安抚第三代魔法女神。

    因为那个男人的灵魂，就在他的手里！

    麦斯克拿起封印着混沌魔犬柯兹夫的蜡烛。

    这个蜡烛将为他打开从喧癫空隧前往希瑞克核心领域的道路。

    …………

    亚伦降落在纷争之城外。

    六万名混沌恶魔和十二万混沌大军正在进攻纷争之城。

    纷争之城正在燃烧。

    火焰席卷了地平线边的古怪高楼，厚重的烟云压在城市的废墟上，遮蔽住一切与之接触的东西。在熔炉一样的炎热环境里，恐惧之河开始沸腾，冒着滚烫的蒸汽。

    在残砖断瓦之上，恐虐神选库尔-冠格斯正与十几个亡灵君主对峙。

    五十多个颅骨和同样数量断裂变形的武器堆积在库尔-冠格斯的面前，告诫冥府的君主们应该小心行事，尽管眼前的恐虐神选套着一身笨重的盔甲，似乎行动迟缓，但他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身装备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碍手碍脚。

    于是亡灵君主们缓慢地爬上砖块和金属组成的残骸，但它们的谨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只比其他同伴更勇敢抑或更莽撞的传奇亡灵君主刺向冠格斯，恐虐八柱徽记下的神选一挥手，燃烧的巨斧便把矛尖和长杆分成两半。

    接着他向前冲刺，亡灵君主的胸腔应声而碎，断裂的碎骨头从山丘上滚落，就像从屋檐上滚落的石头。

    其他亡灵君主将同僚的牺牲当做围攻的信号，然而冥府的武器对恐虐黄铜熔炉锻造的盔甲来说如同木头玩具一样不堪一击。

    冠格斯转身，一斧一剑像风车一样扫过围攻诸敌的身体，骨头纷纷断裂，头骨从空荡荡的脖子上落下。

    守护冥府的亡灵君主们撤退了，而冠格斯停下脚步，眺望战场。

    成群的阴魂在广场上游荡，有些人拿着从妖民手中抢来的刀剑、短棍或倒刺的长鞭，还有些使用捡来的杂物作为武器。

    恐虐神选令人厌恶地发现，杀死冥府之敌没有鲜血可流，只有头颅还算完整，这让他对征服这个地方的兴趣大大地衰弱了。

    金光闪烁，亚伦从天而降。

    当燃烧的黄金律法撞击地面时，一阵强烈的火焰冲击波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建筑废墟还是盘踞其中的亡灵生物，全数焚烧殆尽，只留下地面焦黑的影子表明它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空中的骨龙们注意到新来的不速之客，它们转过身，集中了身上所有的骨灰龙息向黄金律巨兽开火，但龙息在击中黄金律巨兽的瞬间就被蒸发了，巨兽无视向它倾泻的骨灵火雨冲了上去，骨龙亦举起利爪严阵以待，超越物理法则的存在就这样对上了国度究极生物的升级版。

    胜负没有多久便宣告分出，在黄金律巨兽的咆哮之下，碎裂的骨渣如雨点般落下。

    随着黄金律巨兽一击重击骨龙，骨龙们摇摇晃晃的趴倒在建筑废墟上，德拉科尼恩在它们的身体表面上打出了一个口子，把自己灼热的吐息浇了进去。伴随着一阵哀嚎声，亚伦点燃了骨龙身上的每一个部分，亡灵的身体开始膨胀发热，然后在一声巨响当中炸裂开来，残余的组织四处飞溅。

    “黄金之王殿下。”恐虐神选库尔-冠格斯来到亚伦身边：“我们正在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鲜血杀戮战团、碎颅者战团、死亡使者战团，全部推进！”冠格斯见亚伦不答，接着说道：“卡班哈已经攻陷了乌鸦要塞，这个伪神即将走投无路了！”

    亚伦轻蔑地挥了挥手，进攻纷争之城只是一种手段，并非目的，就算他真的攻陷了冥府，他也不好成为冥府之主，因为他给自己设定的核心神职是【混沌】，而非【死者】。

    现在他已经掌握了【纷争】，【杀戮】也入手了一半，本来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去无底深渊猎取罗丝那个蜘蛛脑袋。

    然而他不可能放任希瑞克不管，否则身为强大神力的希瑞克随时有可能背刺他。

    所以这一仗的目的是解决希瑞克的威胁，让祂失去祂的大部分权能，只要让耶格意识到，希瑞克无法控制冥府也无法保卫冥府，万物终焉之神自然会有其他的办法。

    至于亚伦自己……他看着周围的混沌大军。

    他知道，他封神的那一刻，也是正式和混沌四神翻脸的那一刻！

    …………

    谎言王子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骸骨王座上，任由外界的争吵传入祂的耳朵中。

    他的王座室已经可以隐隐听到混沌魔军的战吼声，立于王座前的耶格也默然不动，木乃伊对外面的混乱毫无所觉。

    一主一仆维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希瑞克的表情始终阴晴不定，祂时而狂躁、时而怨毒、时而低沉、时而亢奋，他死死地握着自己的佩剑——神灾剑。

    这把剑从他开始冒险的时候就跟在祂的身边了，在失去了午夜之后，它就是祂的爱人。

    “陛下。”终于，随着一发恐虐颅骨炮轰炸在王座室附近，耶格终于忍不住了：“您应该出去迎敌，外面的亚伦-萨利安和他的混沌大军虽强，您依然是强大神力。”

    “够了！”耶格的话令希瑞克怒不可遏，冥府之主癫狂地尖叫一声，神灾出鞘顶在了耶格的脖子上：“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我才是冥府之主！！！”

    “是的，您是冥府之主，可正因为如此，冥府才如此地需要你。”耶格垂下头。

    “这是一个阴谋对么？”希瑞克狂躁地抓住了耶格的胸口，将祂的木乃伊脑袋拉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不出战？你想要骗我出战，好在这里颠覆我的权力，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们都看不起我！都看不起我的出身！看不起AO赐予我的王冠！！！”

    “没有人看不起你，陛下。”耶格颤抖着说道：“我只是以仆人的身份谦卑地提醒您，作为王冠的拥有者，你应该负有这种责任！”

    “那是AO定的！不是我！没有什么东西有权让我遵守除我以外的伪神制定任何法则！”希瑞克对类似的话语感到无比厌烦，祂讥笑着说道：“再多一句废话，我就用你的木乃伊赃血滋养我的神灾剑！”

    耶格不说话了。

    希瑞克冷冷地在耶格的眼神中搜索了一遍，暂时没有找到任何不满和鄙夷，于是将耶格扔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希瑞克不得不跌回自己的王座上，冥府之王已经失去了两顶王冠，祂怕了，祂需要等化身取来一件可以扭转战局的东西。

    《希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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