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逆转天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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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不对,全不对!

    蛮军撤兵了。

    国师呼延朝在军阵中惊慌地大呼“撤退”。

    凄惨倒地的呼延极还欲再战,也被他厉声呵斥回来。

    那道老迈而深邃的目光,死死盯住战场当中那一袭随风飘扬的红衣。

    他的确忌惮楚红灵展现出来的威势,但让他迫切撤兵的缘由,也并非完全如此。

    侧目,他看着自己的藤杖,上面挂着的铃铛到现在还在不受控制地疯狂摇动,像在挣命,有几个已经在摇动当中炸得粉碎。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机为什么会被混淆得这般混乱!?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他沙哑地嘶吼着,在这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不甘。

    此刻,临川城头,许浪的目光也很凝重。

    就在刚刚,毫无来由的,天机卦盘开始剧烈震动,让无数莫名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心间涌动。

    这是头一次,天机卦盘产生了这样的反应。

    壮着胆子品味起这些莫名情绪,许浪从中感受到了憋屈、愤懑、气恼……

    很奇怪,明明破卦成功了,对送楚红灵上城头主位的这一记破卦之法,许浪的执行没有打任何的折扣,为何它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是觉得这城头主位的作用太过离谱了吗?

    事实上,许浪也这么觉得,费尽辛苦让憨憨主公登上城头主位,就只是为了让她不用盘腿,脚不麻?这也太抽象了吧?

    让她不盘腿的办法千千万万,怎么可能就非登上这城头主位不可?

    感受着天机卦盘的震颤,许浪也隐隐察觉到了这次破卦的不同寻常,疑惑的种子,在心头埋下。

    而此刻,疑惑的也并非许浪一人。

    黄古滩头,方白鹤死死握住自己的铜钱袋,尽力压制着里面震颤的铜钱,他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临川的方向。

    不远处,陈山寻来,也在尽力按捺着玄武背上不安分的龟甲,目光一样遥指临川。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有人在逆转天机?”方白鹤喃喃问道。

    “不像的,单单顺天与逆天,卦象应该是明确的,可眼下这卦,却是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陈山猜测着回答。

    “太怪了,太怪了!算卦这么多年,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情!”

    “这天地,怕是要遭逢大变了。”

    “那你我的卦?”方白鹤有些担忧,二人针对大虞国运的斗卦,还在进行着,胜负,已经完全成谜了。

    “找个局中人问问吧,前几日认识了一位小兄弟,在楚营做谋士,说不定能从他口中,窥得临川风向。”

    陈山当即就想到了许浪,身在临川军中的人,他认识的就只有许浪。

    “好,去问问!”

    ……

    临川又取一胜,照例,中军大帐是要庆功一番的。

    只是这次的庆功宴,却显得有些安静。

    总兵袁冲相当识趣地把主座让了出来,硬推着楚红灵坐了上去。

    而其他义军主帅也是一个个端坐桌前,噤若寒蝉。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他们一直看不上的女主帅,竟然有着这般修为,天下无敌的呼延极都败于她手。

    大家现在都在非常紧张地揣摩着这位红捕头的心思,有了如此声望,她会想做什么?

    可坐上主座的楚红灵却只是来了一句:“大家都饿了吧!快吃吧!我也好饿!”

    然后,就埋下脑袋开始干饭。

    一帐子人也都跟着开始干饭,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就这样,庆功宴酒也省了,直接成了干饭局。

    许浪难得一次没有陪在楚红灵身边参加宴席,而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自己楚营的营帐之中。

    从城头下来,他就一直有些六神无主。

    按道理,卦已经破了,他在天机卦盘上已经没有任何需要破解的卦象了,和这俗世没了因果,能够避世求活,他应该高兴才对的。

    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回忆着一路走来的种种,他想找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可越是回忆他就越发觉得,似乎哪里都不对。

    “我到底是怎么了……”

    正在他呢喃自语,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帐子被人掀开了。

    “嘿!浪啊!”

    扭头一看,许浪不禁一笑,回应道:“老陈!那天咋不告而别了?”

    “害!别提了,喝大发了,不知道溜达到哪去了,早上江对面醒过来的。”

    “好家伙!你这也不行啊!”

    “喝你十个!”

    看着俩酒友在这直接侃上了,方白鹤一脸黑线,手肘悄悄怼了怼陈山,示意他先办正事。

    “哦!你看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朋友,也是道门中人,苍天白鹤,方白鹤。”

    陈山当即会意,一边介绍方白鹤,一边掏出龟甲。

    而方白鹤也开始解钱袋子,准备往出掏铜钱。

    看着这俩人的动作,许浪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赶忙抬手止住两人动作,瞪大眼睛问道:

    “不是,两位,这是要干啥?”

    “呃……起卦呀。”

    “起锤子卦!”

    许浪听罢人差点儿气炸了,他是好不容易把这些卦都破了,现在是沾不得半点和卦有关的东西。

    “停!两位!停!收起来,快收起来!”

    强行让这俩货把手里的家伙揣回去,许浪才长舒了一口气。

    “两位,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起卦,千万别起卦,求求了,真求求了!”

    看着他这般抗拒,两人也不勉强,本想以卦象演示,现在只能是陈山向许浪口述二人的来意:

    “浪啊,我自号深山玄武,擅长龟甲卜卦,而方兄自号苍天白鹤,擅长铜钱卜卦,同为道门中人,我二人斗了一场卦。”

    “我们各自将气机勾连了大虞的国运,方兄认为大虞气数已尽,而我则认为大虞还能继续存续,并有望复起。”

    闻言,许浪疑惑:“你们斗这东西干什么?”

    “道门中人,无非就是为了那点儿可供修行的气运,斗赢了,便可借国运,加持自身。”

    “哦,原来如此。”

    “只是,如今,我俩遇到些难处,大虞存亡的卦眼,此刻就在这临川城,可这里的天机,却是完全混乱,再难卜出卦象。所以我二人想来问问身在临川局中的你,对此刻大虞局势的看法。”

    听得此言,许浪下意识地眉眼一挑。

    好家伙,这下他算是听明白了。

    这俩人在拿大虞的存亡对赌!

    一个算是在做多大虞,拿着几片龟甲在玩基本面,另一个则是在做空大虞,摆些铜钱在搞技术分析,结果现在局势乱了,俩人整了半天什么都分析不出来,然后就来找自己,要打听些内幕消息?

    他们赌的是国运,可对于大虞百姓而言,那可是生死存亡啊!

    偏偏这些百姓的命,成了他们收割国运的韭菜,前世是有些惨痛经历在的,所以许浪本能地有些厌恶这样的行为。

    这,就是道门中人做的营生吗?嗐……

    “抱歉二位,无可奉告,我也已经准备要抽身了。”

    见许浪这般回答,陈山二人有些失望,但也并未气恼,只是道了句:“无妨,无妨。”

    气氛尴尬了起来,忽然,许浪想到了还带着龟壳的魏雄,不禁开口替他问了句陈山:“老陈啊,你那玄武甲练了之后,身上套一龟壳是怎么回事?”

    陈山闻言一笑:“哦?放心,你练不会这样的,修为不够,无法将玄武甲内化于形,才会有龟壳,等到有了三境武夫的修为,自然就融于血肉了。”

    “呵!原来如此,这天机安排倒是巧妙,两份造化相辅相成,先有三境武夫之力,再来玄武甲,可惜魏雄……”

    听得许浪的这般呢喃,陈山笑着应和着:

    “天机自然巧妙,有时虽看似巧合,却实则内含精巧,若是没有强大的外力干预,天机,是错不得半分的。”

    陈山只是附和着这么一说,却不想这话一落地,许浪直接就是一怔,随即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开始旁若无人地呢喃起来:

    “没有外力,天机,错不得半分……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说着,他像是发了疯一样冲到桌前,掏出一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字“潜川”。

    此刻,他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

    【红捕头女子之身,并非明主,无人辅佐,举事无望,兵败城摧,生灵涂炭,天杀者许浪,横死潜川。】

    她的确是憨了些,可她是货真价实的八境武夫!若是没有憨憨到去戏台前吆喝,直接亮明实力,怎么可能无人辅佐?

    在临川能不能打赢不敢说,可怎么会举事无望?

    许浪的声音颤抖着:

    “天机……错判了楚红灵!连带着天机卦盘的破卦,也走偏了,所以破卦之后,它才会有愤懑的情绪!”

    “在我和她相遇之前,关于她的天机,就已经被外力干预过了!”

    “甚至于我们的相遇,说不好也是外力干预的结果……”

    “谁?是谁啊……”

    营帐中,许浪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