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筠.五
元问筠近日感受到的压迫感愈发的强烈,季道灵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狗一样,整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有时候对她说些甜言蜜语,见她不为所动,又针对王檀之发表一些尖酸刻薄的言论,逼得元问筠气急情绪外露,他又百般体贴讨好。
他热衷于粗鲁的逗弄她,而且越来越收不住手,眼中的意图愈发的明显,让元问筠整日里心惊肉跳的。
哀求辱骂通通都没有用,她到最后已经整日郁郁寡欢,冷冰冰像块木头,既不反抗,也不迎合。
将军府很大,仆役众多,可每每都是低着头来去匆匆静默侍奉,没有一个人敢同她说话,元问筠抑郁不已,只能在心中默默同灵璧沟通交流。
今日季道灵身怀要事出门在外,她一个人坐卧在水榭内,外头刚下过雨,朦朦胧胧。
秋风拂过慢慢吹起了屋檐上挂着的绡帐,阁内燃了熏香,青烟袅袅。
元问筠轻轻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鬓发,低头从腰间摸出灵璧。
“难道我当真无法从他手中逃脱吗?”她红唇轻启,喃喃自语道。
“这世上的事情皆有定数,可能你命中注定折在他手里。”灵璧回道。
“.可...”元问筠不觉有些哽咽,她痛苦的握住玉壁,嘴里尽数是苦涩:“我心中的那个人,真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吗?”
“也许吧。”灵璧索然道。
“他将你交给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元问筠贪恋着王檀之留下的最后一丝回忆,祈问着灵璧。
“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灵璧思索道:“愿我有灵,庇佑你康健长寿,俾尔戬谷,罄无不宜。”
“檀郎...”元问筠闭上眼睛思念那人的身影。
“问筠!”
身后传来一不速之客的声音。
元问筠一惊,忙捏住灵璧攥在袖子里。
季道灵轻轻一笑,旋即走过来揽住她的腰身:“藏着掖着做什么呢?”
“没什么..”元问筠心虚的低下头。
“你不必藏着了。”季道灵揽着她坐在席位上,手端起桌上的酒盏,张唇浅浅啜了一口。
“你手中的那块东西,我压根没兴趣。”
他放下酒盏,低头含笑望着元问筠:“你知道我费尽心思心里唯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你肯给我,什么桓融、王珣之我都不放在眼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元问筠撇了撇眼。
“你知道。”季道灵捉住她的手,从她袖子里拿出灵璧,挑挂在指尖上晃了晃:“你心里清楚,就是这区区一块玉璧,号称能洞察人心,不过是我眼中的笑话,而就是这小小玉壁便将你困在这岐山。”
元问筠恼羞成怒,按着他的手要去夺回来,却被季道灵含笑逗弄不已。
“好了。不逗你了。”季道灵逗了她一会,将灵璧重新塞在她手心里。
“你知道,我大可以将它给桓融王珣之任何一个人,只因为你不愿,我不想你不开心。”
元问筠重新拿回灵璧,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问筠。”季道灵抵着她的鬓发,握着她的腰,“我愿意一直等你。”
“只要你回头看看我,就会发现我一直在这,甘之如饴。”
元问筠压根不理睬他,只是收起灵璧低着头垂眸不语。
.....
不知她被关在这将军府几日,或许是十日二十日,或许已经过了一个月。
即便是季道灵软硬兼施,她也铁了心不给予他一个笑脸。
而季道灵似乎要跟她耗到底依旧耐心十足,眼里的阴霾虽然日渐的深邃,在元问筠面前却还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夫人。”身旁的婢女奉上茶。
“放下吧。”元问筠坐在亭子里,低声冷淡道。
婢女放下托盘,犹豫再三轻声道:“夫人,您也许不知,这茶不是寻常的茶,取自岐山上灵翠峰中的灵翠茶所烹,其中不仅仅有松、桂、蜜的香气,还有一无法言喻的檀香,是已为奇。”
“檀香?”元问筠微微回过神来,不自觉回了一句。
“是。”婢女微微一笑,又道:“檀香苦涩,可若是仔细品尝,也可知其味无穷。”
“哦?”元问筠不觉被说的有些意动,她端起茶盏细细观看。
却见这茶末轻轻浮开,碗盏低下好似有字,她脸色一紧,抬头望向婢女,见婢女一副意有所指的神色。
便随口挥下其余众人:“你们先退下吧,我自会细细品尝。”
待终婢女散去,她随手一泼,将茶叶泼在亭子外头,仔细端详碗盏上的字。
──七日后,救汝,桓。──
“桓融..”她眸色暗闪,眉头一锁,默默念道...
夜晚,元问筠沐浴完后,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果不出所料,半刻后门悄无声息的推开,守夜的婢女悄悄退下,被窝里钻进一个人。
虽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每每还是惊慌失措,这季道灵自从捉了她后,虽并未碰她,夜间却每日与她同榻抵足长眠。
“知道你没睡。”身旁的人突然单手支撑着手臂,低着头垂眸看她。
元问筠眼皮颤了颤,装着听不见的样子。
季道灵抬起手往她身上掖了掖被子,低眉用眸光审视她。
“听说你中午同一个婢女说话了。”
元问筠心跳了跳,却依旧垂着头一声不吭。
“灵翠茶香吗?”
季道灵的顺着她的衣袖钻了进去:“你知道楠儿还在我手里吧。”
“你到底要怎么样!”元问筠眼皮一揭,抬手打掉他的手,后退缩在床角里。
季道灵一改往日嚣张的神色,悲伤的望着她。
他眸色忧伤的注视着元问筠,色厉内荏质问道:“你想跑,跑去哪?”
不等元问筠回复,又急切道:“无论是哪里。”
“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你。”
他躺在一侧,眸光哀伤的烁了烁,最后咬牙威胁开口。
“若是你回了范阳,我也不惧!你那公婆早就死了,偌大的王氏族业放在那里,那群父族亲友会放过你?是!你家里是不缺你一口饭吃,可你不要忘了!你三个兄长还在朝中做官,国君还要靠着我制衡齐国!”
元问筠瑟缩在角落里,崩溃的看着他。
因内心惧怕季道灵会不规矩,她每晚都会和衣而睡。
今夜,她身着浅蓝毛领滚边直裾裙,衣领上用杏白色和蓝色的丝线绣着交叉的图案,月光照耀下,冰蓝色的丝绸露出华光,灼灼生辉,衬着她曲线修长,肌映流霞。
眼角的泪珠缓缓坠下,仿如清露悬在脸庞边。她咽了咽喉咙,不觉哽咽。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吴庭之上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季道灵细细的注视着她,他多想缓缓靠近,轻轻的用指尖捻起那滴泪,再小心翼翼的点在自己的唇上。
可惜,眼前的女人,永远都抗拒自己靠近。
思及于此,他眼神慢慢往下,声音愈发狠戾起来。
“你大可以试试我说了算不算!”
他猛然抬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咄咄逼人道:“元问筠!王檀之死了!即便你被逼的出家避世!可这天下也早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处了!”
见元问筠听见王檀之三个字神色一怔,他更是脸色一沉,语气中夹带着威胁之意愈发的明显。
“即便是没有我!王珣之也不会放过你。”
“比起我,还是说你更想背上一个勾引族弟的名声!”
“我告诉你,我可以容忍你对我没有好脸色,可以容忍你心里念着个死人,但我不能允许你绞尽脑汁想要离开我!”
说罢,他一把歇开被子,覆在她身上。
元问筠蓦然瞳孔一缩,奋起反抗,又听眼前人念道:“元问庭、元问卿、元问祖!你父亲定然很喜欢你,才给你取了问筠这个名字!”
元问筠闻言身形颤栗,鼻里顿时酸涩不已,怨恨的盯着身上的人,仰起头想要挣扎,怔了半晌终是无奈的落在泪来,再也没有做声。
季道灵与她四目相对的渐渐有些怔了,握住她的肩膀,慢慢的将头低了下去。
他不识情事,懵懂又急迫,眉宇间还露着勃勃英姿,如玉般的脸庞镌刻些许着少年的意气。
脱罗裙,解绣袴,丢出罗帐外,他剥开衣襟,指尖一寸一寸抚上元问筠的脊背,低头猛然吻了上去,顺着背脊延着脖颈一路亲上去,歪着头贴在鬓间与她厮磨。
“不!..”元问筠仰着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而下,许是实在是承受不住,她掌心反握住床柱,指甲在木漆上刻下一道道痕迹。
季道灵怜惜不已,伸手梳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低头轻轻啄着她闭上的眼睛。
春光灼灼,红炉压膝。
恍惚间,她神魂愉悦到了极致,口中呢喃出了“道灵”二字。
只一瞬又恢复了神志,露出厌恶的神情。
帷幕中,不断的传来那溢出的唇齿间的哭泣声、呜咽声。
蛙鸣不断,斗转星移,朝暮交替。
晨起雾气弥漫,元问筠噩梦不断,依稀间,梦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伟岸身影。
顿时心铃大作,她内心又是惊喜又是惶恐,窒息一瞬,猛然睁开眼,扭头一见身边熟睡的人时,恍然如梦,眼泪顿时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