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饿……”

    吃完煎蛋、小菜和花卷，喝完稀饭的假孟荧悄悄嘟囔着。

    好像不想让孟离听到又好像是希望孟离听到一般。

    “活该！”孟离冷哼道，“局里好吃好喝给你送过来你不吃……emmm……”

    一副臭德行的孟离看到假孟荧那副与孟荧如出一辙的可爱的脸和委屈的神情，知趣的闭上了嘴。

    “别凶我了……”

    假孟荧见孟离住了嘴，反而愈发的委屈起来，忍不住抽噎着抹着眼眶。

    滴滴晶莹的泪滴顺着指缝、脸颊缓缓流淌。

    孟离深吸一口气，心中到底是一软。

    归根结底，按照克隆怪的设定，她也只是一个新生儿而已。

    自己从没让孟荧受过的委屈，却让有着完全的孟荧记忆人格的假孟荧在短短这一天遭受了如此的委屈。

    尽管假孟荧跟孟离没什么关系。

    但终究还是有了些恻隐之心。

    孟离拍了拍假孟荧的肩膀，提着饭盒走出了房门，不一会便从食堂带着一盒热腾腾的饭菜回到了这里。

    与假孟荧面对面坐好，摆好饭菜，想了想，又从肚子里掏了掏。

    扔出了一瓶、两瓶、三瓶、四瓶空啤酒瓶，再伸手往深处掏了掏，掏出半瓶白酒摆在了桌子上。

    盖帽子上的被子被孟离取了下来，倒满，放在了手边，用卫生纸擦了擦筷子，递给了面前低着头的孟荧，夹起了一块过油肉。

    顿了顿。

    凑到了假孟荧的面前。

    “吃吧。”孟离叹口气道，“吃饱了有力气发脾气不是？”

    假孟荧抹了抹眼眶，用筷子夹走了孟离夹来的肉，塞到了嘴里。

    孟离给假孟荧倒好了一碗蛋花汤，一口喝掉了半杯白酒，吧唧了一下嘴巴。

    “你也有着孟荧的读心的能力是吗？”

    “怎么了？”假孟荧眨了眨通红的眼眶，伸筷子夹了一根腐竹塞到了嘴里，“你想说我就是假的，不要打扰你们的生活，安心等着被送到首都是吗？”

    孟离又喝了半杯酒，借着倒满，笑道：“你倒是有自己的坚持啊，不读我的心。”

    假孟荧抽了抽鼻子：“不读了，读心伤心。”

    孟离叹道：“不说别的，跟我说说你的感受吧……或者说，孟荧的感受。你俩在一块的时候，谈了些什么？”

    假孟荧笑道：“我说我会杀了她的。”

    孟离淡淡道：“你知道你说了这句话也许我就会对你下手吗？”

    假孟荧扑哧笑道：“除了我不是真的那个，我哪一点不像孟荧？哪一件事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你来杀掉我吧！”

    孟离叹了口气，一口又干掉了杯中的酒，认真道：“说真的，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孟荧那么在意你？”

    假孟荧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都知道，也就是说，我就是她的镜子，让她看清了我也看清了她自己罢了。”

    孟离：“为什么？因为你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孟荧认为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孟离烦躁的揉揉头发道：“所有克隆怪出来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得怎么办？讲道义？伦理道德？她怎么想的！”

    假孟荧平淡说道：“孟荧本身就是这样子的人。”

    沉默了半晌，假孟荧突然嫣然一笑自豪道：“我们还真是没有看错你哦，你考虑的竟然是为了孟荧拯救一部分克隆怪的可行性方法！”

    孟离瞪眼道：“什么你们我们的，起一边去。”

    假孟荧笑嘻嘻的凑上前去，探手想要拿酒杯，被孟离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孟离叱道：“小小年纪……那酒是给你喝的吗？起开。”

    孟离叹道：“要不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叫你孟荧不合适……”

    假孟荧问道：“为什么不合适？反正过了这段时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孟离挠挠脑袋道：“可你毕竟是有独立人格的一个人，你也知道你不是孟荧，那不如好好的当一个新的身份的人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好了。”

    假孟荧笑眯眯的弯着眼睛在凳子上晃悠着两条小长腿。

    “你在关心我？”假孟荧笑嘻嘻道。

    孟离断然否认道：“那没可能，你说你克隆谁不好非要克隆孟荧，克隆个强势些的人都可以活得更滋润些。”

    假孟荧笑眯眯道：“哟，哥哥又做开计算题啦？其实孟荧的数学水平已经自学到初二啦！想套我话啊~”

    孟离有些局促的一愣，讪笑一声开始专心挑炒田螺。

    假孟荧撇了一眼孟离道：“我们是集群意志。当我们刚刚登上海岸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当我们繁衍的数量多了以后，便拥有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的记忆和经验，并逐渐完善成为一个主人格。”

    “我们就像工蜂一样，存活着，就是我们自身的目的。所以你们的心灵超凡者分辨不出我们。”

    假孟荧甩了甩头发道：“我们这些个体找到目标进行模拟繁衍的时候希望的事情不同。我羡慕你们幸福的生活……而将我分裂出来的那个克隆你的，是想要破坏你的生活甚至占有你的生活。”

    假孟荧笑道：“我们仅仅是拥有着微小意志的生物，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只是按照基因里的指令，然后存活下去而已。”

    孟离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假孟荧揉了揉脸颊说道：“当然，我也仅仅是被之前那个个体分裂出来的初生个体，在孟荧附近呆了近半个月才模拟成功。我的记忆段也就是这一段。也就是说，你们想要更多的情报，就必须找到最初代的我们才可以。”

    孟离微微点头，嘬饮了一杯酒，停了半晌道：“跟我说说孟荧。”

    假孟荧突然绽放出极其灿烂的笑容道：“哥哥，孟荧喜欢你……”

    孟离喝着酒没有运转棘瞳，竟然有些微醺。

    明亮的隔离室内的灯光闪耀着，正正的打在那笑嘻嘻的绝美的小脸上。

    璀璨的星眸仿若装着整个世界一般晶莹透亮。

    孟离拄着下巴看向了假孟荧。

    强行嘴硬道：“对啊……我也喜欢小孟荧。”

    假孟荧微微带着悲伤的情绪说道：“不，哥哥，孟荧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她的感觉，我可以。她在知道你其实就是亲哥哥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假孟荧美眸含泪道：“孟荧没有那么无知，相反，她也知道很多。”

    孟离醉眼惺忪看向假孟荧，呆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孟荧的感受实际上面前这个异类感同身受。

    孟离有些逃避的躲过假孟荧灿灿的眼眸，嘟囔道：“我养她就好了啊……遇到对的人，嫁也就嫁了；遇不到对的人，我养她一辈子就好了。还没十二岁怎么就早熟了？早熟也不是成熟！尽瞎折腾……”

    假孟荧嘻嘻笑道：“哥哥……你醉了。”

    孟离忍不住撇了一眼假孟荧，跟自家妹妹长得一模一样，还没十二岁变已经出落得像个十六岁花季的大姑娘，等下小姑娘的红唇还泛着微微的油光，竟然透出一丝娇媚。

    孟离将视线扭开，又满满的喝了一杯酒。

    半瓶酒很快见底了，孟离叹了口气将酒瓶往旁边一扔，酒瓶稳稳的划了半米停在了地上。

    假孟荧站起了身，凝视着偏着头不看自己的孟离道：“哥哥，你喜欢谁？”

    刹那间，仿若是陷入了时光回忆一般，孟离眼中似乎猛然间闪过了许多来到地星以后遇到的人。

    孟荧、林多多、叶葶、卞翩芊、何采薇、于晴晴……

    瞬间多个身影消失。

    在这个瞬间，孟离仿若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孟荧那娇媚的脸。

    在这个瞬间，坐在真孟荧窗前凝视着小孟荧的脸的分身孟离恍惚间失神，抬手抚平了熟睡的孟荧皱着的眉头。

    孟离突然觉得嘴唇好干，下意识舔了舔，张口说道：“我喜欢……”

    假孟荧猛然间将手前探，轻柔的揽住了孟离的脖子，膝盖一抬爬上了餐桌，就那么睁着星眸，注视着失神的孟离，逐渐闭合，轻柔的将唇探向了孟离的唇。

    刹那间，宇宙从那一个点猛然间爆炸。

    刹那间，无数可能迸发！呈指数性增长着的火花，酥麻着孟离的全身的神经。

    战栗着的孟离的身体，仿若全身的电子在不断的跃迁，降阶。

    呆滞着的孟离感受着面前这个假孟荧的那抹温润。

    因为什么都不会的缘故，小孟荧只是用嘴唇触着。

    假孟荧睁开了满是失望的眼眸，将红唇离开了孟离抬起的手背之上。

    急促喘着粗气的孟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放下了挡在双唇间的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就算我喜欢……真的有可能我会真的喜欢……”孟离和缓着呼吸道，“那也是和孟荧，不是和你。”

    假孟荧双手捂着嘴，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脸上不知闪烁着是失望还是惊喜的情绪。

    “够了！”

    就在此时，通话中传来一声有些按耐不住的低喝声。

    两人诧然回头，却见一阵咚咚的高跟走路声响起，叶葶寒着脸闯进了屋子，站在门口。

    “不知道有监控么？”叶葶怒喝道。

    孟离没有说话，假孟荧也将头微微扭开避免注视着叶葶。

    叶葶走过来拉扯着孟离就往外走。

    孟离有些晕乎乎的顺从的被拉扯走，假孟荧下意识想要拉孟离的手，但是又很隐蔽的收回去了。

    假孟荧笑嘻嘻的看着叶葶道：“葶姐~你的心……乱了哦！”

    叶葶拉着孟离的胳膊扭头冷眼看向了笑嘻嘻的假孟荧的脸，冷哼一声便扭身而走。

    在孟离快要被拉出隔离区的时候，假孟荧突然喊住了孟离。

    叶葶很是给面子的站了一下，孟离有些迷糊的扭头看向了如同白莲花一般独自坐在银白屋子里的假孟荧。

    假孟荧微微笑着对孟离道：“其实咱俩都一样……哥哥。”

    旋即，门被关闭，孟离被叶葶猛然间甩在了墙壁上，叶葶上前一步单手攥紧了孟离的领口，恶狠狠道：“孟离！我提醒过你很多回！”

    孟离微微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慢条斯理道：“葶姐，我挡住了。”

    叶葶喘着粗气，沉默了半晌将旁边的隔离室的门打开，将孟离扔了进去。

    叶葶背着身子不看孟离，把着门把道：“醒醒酒，在这里睡吧，啥时候出来我再通知你。”

    孟离躺在地上仰望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砰的一声，叶葶关了门，沉默了半晌，又打开了假孟荧的门，走了进去。

    假孟荧呆呆望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葶反身关了门之后假孟荧才反应了过来。

    假孟荧盈盈笑着看着叶葶，出声道：“葶姐姐……你现在……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叶葶突然间凑近扳着孟荧的肩膀，紧咬着银牙恶狠狠道：“你闭嘴！你根本就不是孟荧！你没有资格！你……”

    假孟荧抬手抚摸着叶葶的侧脸温柔笑道：“孟荧本身也没有逃避你对他的感情不是吗？她比你自己也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假孟荧痴痴道：“她俩注定只是兄妹……所以你这个……亦师亦姊亦嫂亦母的角色，孟荧才完全接受得了……”

    假孟荧讽刺笑道：“她一直盼望着的是无法实现的。可怜陷下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明白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无法自拔了……葶姐……孟荧是个脆弱的人，是个心里充满爱的人……对孟离好的同时，一定也要对她好点啊……”

    叶葶抖了抖嘴唇，两个各自美在自己的特点上的大小美女相顾无言。

    ……

    夜深了，叶葶在宿舍辗转无法入眠。

    夜深了，假孟荧抱着膝盖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夜深了，没有化解酒精而难得熟睡着的孟离无意识的在梦中探手，却抓不住那飞速落下悬崖的女孩的手，坠入深渊。

    他张嘴了。

    可是没有声音。

    跌落着的女孩变换着无数张脸，最后定格成孟荧的那似坚强实则娇柔的小脸。

    空中溅落着的水晶砸落在岩壁，碎裂。

    孟离嘶哑的想要喊出声音，喷涌而出的却是眼中的泪花。

    夜深了，同是失眠人的孟荧跪坐在床上，温柔的注视着孟离那扭曲着流露着恐惧的脸庞。

    她轻轻挽起了一侧的发丝，俯下了身体，一只手轻柔的拂过孟离那紧皱的眉头，几缕发丝散落割裂月光在孟离脸上留下的荧光。

    她轻轻的吮吸着孟离微咸的沉浸噩梦带着恐惧、悲伤、后悔和爱意的眼泪。

    轻柔。

    圣洁。

    美丽。

    呢喃着。

    “哥哥，我爱你。”

    全文完。

    ……

    ……。

    ……

    ——骗你们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