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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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无关对错

    血兴许是世间最沉重的奢华葬礼,无言叙述着湮没于作古历史中的残忍回忆。

    ...

    轻轻拭去剑尖上滴落的殷红血珠,年轻男子面无表情,一双眸子从始至终不曾移开半分,静静眺望着远方天际的茫茫云霞。

    如血残阳渐渐西坠,落日的余晖轻柔而凄美,恰似几盏昏黄的晚灯撒下点点岁月独有的斑驳,拂过苍茫大地,徒留落寞光影。

    又不知过了多久,暮霭夹着黄昏沉沉嵌入遥远的地平线,一面皎洁的冰轮横亘于三十万千米以外的恢恢夜空之上,明澈的月华若琉璃玉露凋零,纷纷扬扬洒落伴随无边清冷,将他的面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让他跑了。有点轻敌了。”良久,他阴沉着脸,缓缓开口,似在自言自语。

    摊开掌心,只见一片模糊的血肉,隐隐能看见里面露出的森森白骨。

    偶尔还有血珠顺着指缝间滴落,沿着胸口表面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渗入其中,传来阵阵剧烈的刺痛感。

    周围的环境早已满目疮痍,枯枝败叶遍地,草木碎屑纷飞,宛如飓风过境般只余一地狼藉。

    随处可见化作焦炭的枯木,一条条向外延伸十数米的狭长沟壑纵横交错,坚固的岩层支离破碎,厚实的大地崩裂坍塌,方圆百余米尽皆化作一片破碎地域,只有两具入了灵阶的飞禽尸身得以保存完好,不曾被交战的余波所摧毁。

    “狮子搏兔,亦当全力以赴啊!”男子感慨一声,回想起先前发生的那般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交战之初,其走向确实是在他的掌控之内。无论是厮杀手法,战斗意识,亦或攻击力度,反应速度,他皆远远凌驾于烈山之上。

    三十招...不,确切来说,仅仅过了二十九招,他一系列疾风骤雨的攻势便是耗尽了对方战甲的能源,随后的一记掌刀,更是生生破碎了对方穿戴着的护心甲,将其连人带甲一并重创。

    然后...噩耗发生了。

    他没想到,烈山身上竟有疑似武圣强者留下的禁忌手段。也许是平时小打小闹惯了,所遭遇的危机远远不足激发后手。

    直至他以掌代刀将对方重创,欲趁势向敌方的泉水发起最后一击时,那股压抑已久的潜在力量终于如火山喷发般得以彻底释放。

    那是凌驾于大宗师之力的无匹伟力。宛如大自然不可思议之神工鬼斧,又似蝼蚁蜉蝣仰望渴求之浩瀚星穹,其本质已然超脱了凡俗的范畴,隐隐约约跨入了超凡之境的门槛。

    那一瞬间,他仿佛踏上了不能回头的单行道,入了不能逾越的牢。

    身不由己,生死受他人掌控,每一瞬每一秒皆令他如坐针毡,饱受煎熬。

    精神干涉现实,意志趋于实质。这是武圣级强者的招牌手段,根本做不了假。凡灵有别,不入圣者皆为蝼蚁。

    即使他身为武道大宗师,肉身早已千锤百炼,精神坚定宛若磐石,却也无法匹敌哪怕一位仅是初窥门径的新晋武圣。

    那一刹,他仿佛听到了暮霭中黄泉路上的寂寥,强烈的危机意识化作一柄死亡镰刀径直席卷心头,若非出于多年厮杀的武者本能,下意识侧了侧身子,那一抹劈落的刃芒,便不是在胸口留下一道伤痕那般简单了。

    毕竟...这一步之差,就是天壤之别。

    “武圣...烈家,何时出了一尊武圣。按理来说,以世家大族的惯有做法,一位武圣的诞生,足以令其地位水涨船高,享钟鸣鼎食亦不为过。换做是我,只怕也会忍不住加以宣扬啊!”

    抚着隐隐作痛的伤口,抱剑男子眉头紧锁,脑海中莫名浮现一个想法,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那一位,若是存活至今,少说也有两百岁数了。”

    “岁月更迭,时光倥偬,即使是等闲武圣强者,亦不堪无尽星辰流转,只能被朵朵掀起的斑驳浪花淹没,沉眠于流淌古今的时光长河之畔。他,又何德何能,打破这持续了千载的无解桎梏。”

    收敛心神,他看着摆在旁边装得满满的特制战术背包,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总归采集到了这逆天鹰的心头之血,外加幻蝶身上的珍惜材料,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倒也不担心在此期间有人暴起出手横空劈来一刀,或者有强横妖兽途径此地欲分得一杯羹。

    打破凡灵樊笼的灵阶妖兽,哪怕放眼整个山脉亦是寥寥无几的存在,方圆数十里皆是其管辖范围。逆天鹰作为无冕的空中霸主,这片地域属于它的领地,尽管已经陨落,其残余的气息依然是不容小觑的震慑手段,寻常妖兽根本不敢前来造次。

    至于灵阶...平日寻遍百里也难得一见,轻易不会涉入同级者的领地。那只腥风幻蝶,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走了。”拍了拍身旁赤尾雕的脑袋,抱剑男子纵身一跃上了雕背。

    赤尾妖雕心领神会,一双锐利的眼睛迸发出精纯的光泽,伸展双翼微微一振,恰似两匹优美绫绡迎风招展,顷刻间化作垂天之云遮蔽天宇,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冲天而起,迎着明月赴往未知的远方。

    “唳!”一声尖锐的鸣叫声陡然响起,随即在一瞬之间归于沉寂。

    “瞎嚷嚷的,吵死了。”某处昏暗无光的山崖洞穴里,一个血迹斑斑的身影暗骂一声,松开了紧紧掐着妖禽脖颈的手。

    失去了外力的支撑,妖禽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挣扎片刻,渐渐失去了生息。

    透过其浅紫色血液汇成的一团血泊,再借着少许外界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华,依稀可见那道身影的模糊轮廓,却是烈山无疑。

    视线拉近些许,此刻的他仿佛从血泉之中打捞出来不久,衣衫被血水浸透,浑身伤痕累累,模样狼狈不堪,浑然没有半分化劲高手的风范。

    “咳,咳...伤的太重了。连收拾一头老弱不堪的黑鳞鹫,都要花费一番手脚。但愿身上的血腥味,不会引来其他的妖兽吧。这个地方还是比较隐蔽的。”

    烈山频频干咳着,试图将体内积存的淤血咳得干净,嘴角则不失时机地露出一抹苦笑。

    先前那一战,一言难尽。能侥幸保住性命,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