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荆叹了口气，说：“这步狂歌不是等闲之辈，不会轻易给咱们留下线索，此事先放一放吧。麒麟，你在何处跟丢了那老骗子，带我去瞧瞧，看能否为那婆婆找到点线索。”

    麒麟便领着他来到一处伫立在墙根下的草屋。这草屋离集市不远，专供赶集的百姓方便，中间用一帘席子分开男女两间。他们只在旁边瞧了会儿，便见百姓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问荆屏住呼吸，走了进去。麒麟捏着鼻子，表情难看地跟在他身后，说：“舅舅，麒麟当时已进来瞧过了，根本没有其他出口。除非这老骗子是钻进茅坑跑了。”

    问荆说：“你当真没瞧见他出去？”

    麒麟说：“千真万确，舅舅。”他探头到屋外喘了口气，忙又捏紧鼻子。

    问荆只得同他出来。

    小菱在外面守着，忙问：“你们有什么发现？”

    问荆想了想，说：“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有三种可能。第一，这人真是神仙，用法术将自己变走了；第二，像麒麟说的，这人钻进茅坑跑了；第三……这人多少有点毛病。”

    麒麟瞬间一拍脑袋，反应了过来，说：“舅舅，你是不是想说他从席子下钻到了女人那间茅房，扮成女人跑了？”

    小菱眼中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也捏着鼻子走进茅房。她出来时，将一块手帕塞给了问荆。

    麒麟说：“这手帕有点眼熟。”

    小菱说：“这手帕是我的，我什么时候要你瞧这手帕了？我要你瞧的是这手帕里面那东西。”

    麒麟看见问荆将手帕掀开，原来手帕内包着一枚珠花。

    小菱说：“我只找到了这个。可咱们也不能肯定这就是那人留下的。”

    问荆蹙着眉，从珠花上轻轻拽出一根发丝。他望着那发丝，神情有些复杂。

    麒麟说：“舅舅，这头发阴盛阳衰，是女人的头发。”

    问荆说：“既然咱们也不知道这珠花是谁的，就把这珠花放回去吧。丢珠花的人回来找不见可不好。”

    麒麟说：“可万一真是那人落下的呢？”

    问荆说：“若真是那人落下的，你说我们找这珠花的主人容易些？还是那珠花的主人来找这珠花容易些？”

    麒麟和小菱恍然明白了。

    小菱说：“那我可要好好藏一下，免得让旁人捡走了。”

    她将珠花藏回茅房出来。

    问荆向麒麟使个眼色，麒麟立即施法将小菱和自己隐身。与此同时，问荆也为自己施了一道隐身术。

    小菱张开胳膊，浑身上下瞧瞧，果然看不见自己了。她下意识抬头，也瞧不见问荆和麒麟。只觉身旁一人拉住了自己的手，那人掌心温热，使她安心得很。

    拉她的人自然是问荆。

    可当她闻到问荆身上熟悉的气息时，心头忽然没来由地一怕，连忙使劲去挣那手，说：“问荆哥哥……”

    问荆将她拉得很牢，且笑了笑。

    小菱便不挣了，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麒麟在旁边告诉她：“小菱，你不懂法术。我和舅舅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我们哩。”

    三人便在此守株待兔。

    天快黑时，他们终于瞧见一位女子拾走了那珠花。那女子走了不久，进到一栋莺歌燕舞的小楼。

    门口有位老鸨正热情地揽客。每进去一个男人，她便喊着：“红花，夜莺，快下楼……”

    小菱不懂得他们做什么。

    麒麟却在问荆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舅舅，您要不要在这里恢复元气？”

    问荆瞪了他一眼，说：“你找揍？”

    麒麟住了嘴，眼底得逞似的露出笑意。

    三人悄悄走进楼中。问荆和麒麟侧着身，生怕碰着姑娘们一缕衣襟。只小菱羡慕地摸了摸摆在案上的凤钗，心中不知想什么，竟入了神。

    那女人进了二楼走廊上的一间女子闺房。三人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她在梳妆台前款款坐下，一面望着镜中自己梳头发，一面说：“小鬼，黄老板向我打听你的下落呢。”

    屋中竟还有一人。那人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用两根手指夹起盘子里一颗葡萄，轻轻地掷进口中。他的脸却隐没在帘子后面，瞧不清楚。

    他咀嚼着说：“最近老子没什么好东西给他瞧。燕儿姐，你的珠花没掉到那下面去？”

    燕儿说：“就算掉到那下面去，我也给它捞出来！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两银子买来的。”

    那人忍不住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阵笑，声音很粗鲁。

    燕儿就说：“你笑得难听死了！我就是爱钱不行么？我跟你讲，人有钱的时候，人家才瞧得起你，人要是没钱，谁也瞧不起你。”

    那人却说：“你这话说的有毛病。”

    燕儿问：“有什么毛病？”

    那人说：“人有钱的时候，人家瞧得起的也不是你，只是你口袋里的钱。”

    燕儿说：“那我不管。只要钱在我手里就行。”

    问荆三人站在房中听了会儿。麒麟忍不住去看床上躺的是什么人，刚走了两步，却听那人忽然发出一声：

    “嗯？”

    麒麟定住了脚。

    燕儿说：“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那人说：“燕儿姐，你是不是有东西掉到地上了？”

    燕儿起身瞧瞧，果然在麒麟脚边捡起一团毛线，说：“什么都逃不过你这小鬼的耳朵。你啊，是属蝙蝠的。”

    问荆三人松了口气，都站在原地，不敢擅自走动。

    这时候，只见燕儿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猪皮敷在脸上。待那猪皮与她的脸严丝合缝贴紧，却哪里还是一张猪皮？

    那俨然是另一个人的脸。

    燕儿的脸敷上猪皮后，脸颊胖了一指厚，下巴拉长了许多，面上还有些斑点。

    三人忽然感到有点面熟。待燕儿取出一大把白胡子贴在嘴边，又将一团帽子似的头发套在头顶，他们终于瞧出眼前的女子是谁了。她便是白天那“老仙人”。他们不由自主地呆住了。

    燕儿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说：“几个月前遇见一位巧手师傅，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求他做成这张猪皮面具。可惜只有这一张。”

    她说着掐了掐喉咙，发出阵嘶哑的老人声音。这声音与那“老仙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