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王哥？那围着一圈人，好像是在打人呐。”

    街面茶馆二楼，几个青年人靠窗而坐，皆是读书人打扮，其中一人手指青羽说。身旁人立马压下他的手臂道：“李兄弟坐下坐下，这人来头不小，这样指着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

    “王哥怎觉得这是大人物？这种穿着打扮，我看不过一商贾耳。”李姓男子神色不屑。

    “你瞧那人腰中是什么？”王哥儿意指青羽，几人顺着看去，见青羽腰中挂着一方正青色腰牌，远看似玉却不像玉石般通透，倒有点大理石。“这腰牌有什么不寻常的吗？”众人皆疑，王哥儿笑道：“这腰牌乃是道门正统所制，道门腰牌以各类神兽精怪为蓝本，形制各异不下百千种，他这样方方正正的腰牌只有道门杂役才会佩戴。”

    “这万水城内送水观的事我们略知一二，道观杂役充其量也就能在老百姓前狐假虎威，王哥又何以称其为大人物？”几人仍是不解。

    王哥嘴角挂笑：“你们晓得的大多不也是我讲给你们听的么，你们不晓得，我可晓得。这送水观里有两尊大神，一是两湖巡抚节制青衫真人，二是万水知府节制蓝袍真人，这两人都是鸿福大仙座下一代弟子。”

    讲到这王哥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抿抿嘴道：“呵呵，这些东西我也是从家里长辈那听来的，不知当讲不当讲啊。”李姓书生立马端起茶壶给王哥满上：“谁不晓得王哥背景深厚，知道的内情哪是我们能比的，王哥就挑拣着说说，大伙洗耳恭听，也算见世面了。”

    “哈哈哈。”王哥笑着摆手：“说便说呗，这有何妨，等各位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时，自然都会知道了，这会就当提前告诉各位了。”

    过几日便是乡试，咱们这万水城乡试主考官正是家尊，我爹是万水城知府，官居从四品。我们考取功名中了举就能脱去农籍入士子名录，到那时可免除赋税徭役，见官不拜。可世人都只晓得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这官上还有官，就算你做了官又怎样？只有入了道籍才算真正成了自己的主人。

    “道籍是什么？”“怎么样才能入道籍呢？”众人仍是不解。

    王哥轻摇头：“那可难了，至少得是一方主政，或者像我爹这样官居四品才行。”

    “道门之内亲如一家，人人都和谐友善，互相视作兄弟姐妹，没有欺压弱小恃强凌弱的事，只有得了道籍入了道门，才算是真真正正的人呐。”

    “这可能吗？”李姓书生不禁咋舌，得做到四品官才能与人和谐友爱吗？这代价也太高了，心中难以置信。

    “怎么不可能！我爹说了，只要我稳当行事不做乱，像他一样官居四品进入道门是迟早的事！否则就算你我考取功名成了正经士子，也只是表面威风罢了，只要没入道籍便永远只是贱民！”王哥目光中闪过厌弃，心道果然不过是几个县吏乡绅之子，眼光短浅愚不可及，待自己入朝为官了，最好离这些蠢货越远越好。

    王哥儿又道：“所以人家才设了门槛，只有四品以上才能加入道门，那里面的人和我爹一样，都是为本朝殚精竭虑的人。人中龙凤才会相亲相爱，谁会和那些浑浑噩噩度日的贱民称兄道弟？”

    王哥手指李姓书生“你会吗？”李姓书生摇头，王哥指另一书生“你会吗？”那人也摇头，最后王哥手指一黑脸书生：“你会吗？啊？”这书生脸稍稍显黑，显然是日光照射所致，在庄稼汉里显得白净，但在这一圈不事劳作的白面书生里却黑的格外显眼。

    听了王哥话，众人顿时笑起来，一人笑道“王哥，洪仁坤爹娘都是伺候田地的，你问他这话不是把他爹妈也骂进去了吗！”这话说完笑声更大了，黑脸书生冷哼一声：“叫你一声王哥是敬你，休要仗势欺人！”

    王哥感到丢了面子，脸色登时垮了，厉声道：“你说什么？”

    李姓书生连忙解围：“嗨，如果说没入道籍便是贱民，我爹娘不也是贱民么，哈哈哈。”说话间扶起黑脸书生将他引向楼下。这下没人敢笑了，在场众人去掉王公子，就数李姓书生家里背景大，他为黑脸书生说话，无人敢当面驳他。

    李姓书生带着黑脸书生到楼下，安抚道：“仁坤兄弟何必如此呢，那王哥背景你又不是不晓得，你这样和他作对，万一他给你使绊子怎么办，他爹毕竟是主考官呐。”

    黑脸书生愤愤不平：“这可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他爹就算是这万水城知府又怎样？再说他不过一庶子，还能在考场中作乱不成？朝廷律法何在？我看他也就只有吹嘘的本事了！”

    “仁坤兄弟，我说句实在话，你还是太书生意气了。我爹多少也是个官，我才从小耳濡目染知道这官场浑浊，什么考场公正？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李姓书生叹息“仁坤兄弟，我敬佩你的学识，但你爹娘都只是农人，供给读书不容易，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何必节外生枝呢？今日叫上你就是为了让你来拜拜王公子码头，日后的路也好走些啊。”

    “你去端杯酒来，在王公子面前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行吧？”李姓书生拍拍他的肩膀，黑脸书生思索了一阵，眼神从犹豫变得坚定：“李哥，我想考取功名做官，就是为了不受这样的人欺压。”说罢低头不再言语。李姓书生叹了口气，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那我不送了，仁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