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为什么我们三个不能在一起
纪年平躺在付云舒的床上。
说真的,眼前这画面足够旖旎。轻纱罗帐,锦被玉枕。赏心悦目的美人在旁伺候,香炉青烟袅袅,一派静谧的景致。
……
前提是那位美人不准备把他做成精致男俑。
付云舒备好了全套的针药,不知道她从哪里变出这么一堆东西,看着挺齐全。寒光闪闪、长短不一的数十枚银针,十几瓶高矮不一的药罐子,一盆热水,两块布巾。放置好这些东西后,她就要动手扒纪年的衣服。
系统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不能真让她动手吧!
[已获得《青檀心法》一部,现在开始修炼前三式]
这个时候修炼?!
纪年感觉到自丹田升起一股清凉的气流,这股气缓慢地在他周身游走,从四肢到心脏,再到四肢,周而复始。他能明显地察觉到身体逐渐变得清透,所有阻塞的气脉都被疏通,看来是心法起作用了——
然后,付云舒一针扎进穴位。
[检测到宿主左肩处气血淤塞,正在进行处理]
纪年:……
他的好师姐别的都不行,添乱第一名。
不晓得系统采取了何种办法,总之纪年现在分裂成两部分。他的内里在不断调和,皮肤却因为付云舒的针而持续僵硬。不一会儿,付云舒的针就扎满了他周身关键穴位。
这下纪年想动也动不了。
付云舒施了第一遍针,要等待一个半时辰。趁着功夫她去熬药,等下她的漂亮人俑是要入药浴的。她哼着调子,捧了一抱瓶瓶罐罐出门。临走时,还把她的年师姐留下来给纪年作伴。
“纪师弟,跟你的新朋友好好相处噢。
年师姐被摆成坐姿,后背靠在床板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搭在大腿。
脸上的表情:(ʘ╻ʘ)
纪年:…………
表情惊悚了些,但从五官瞧得出,孟斯年绝对是个大美人儿,跟付云舒不相上下。从系统提供的资料得知,孟斯年不但人长得花容月貌,而且天赋奇佳,不然也不会被三长老提拔为真传。
所谓真传,是真正要继承先祖衣钵,传承门派根脉的。
开光三段,在跟顾沉池差不多的年纪,比顾师兄还要高一段。
这个年师姐真是不一般。
可惜遇上付云舒这么个妖孽。
据说当初孟斯年是在一次外出任务时失踪的,回来报告的正是付云舒。付云舒谎称师姐下落不明,哭得肝肠寸断。三长老失去爱徒,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连着一周食不下咽。孟斯年无父无母,青檀派操办了她的丧事,付云舒称病未至。
谁能想到,就在外面唢呐阵阵,纸钱飞天之时,付云舒正在把她的年师姐一点一点做成人俑呢。
年师姐,惨哪!
已经惨到家的纪年居然还有闲心同情别人。
呜呜——
房间里忽然响起女子啜泣之声。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纪年没听见。
呜呜呜——
那声音又响了几次,声调越来越绵长凄切,让纪年不得不注意。
怎么有人在哭?谁在哭?
他想要四周张望,但身体受限,整个人只能僵在床上,看到窄小的一片床帐。
呜——
我草,真的有人在哭!他没听错!
付师姐你屋子闹鬼!
纪年慌得一批,不知道该怎么办。首先他动弹不了,其次他无法得知声音的来源。
但下一秒,在他的视野中,一脸惊恐的年师姐向左倾斜,身体缓缓滑落,径直奔向他的脸。
我草我草!
他妈的,付云舒你快点回来!你师姐要强吻我了!
纪年眼睁睁地看着孟斯年那张惊惧交加的脸越凑越近。如果他能做表情的话,他现在绝对能准确无误地复制出年师姐同款震惊脸。付云舒指望不上,纪年就疯狂戳系统,让它避一避。系统还在楞兮兮地修炼心法,完全不理人。就在纪年以为这一吻在所难免时,“他”偏了个头。
年师姐柔软的嘴唇落在他的颈侧。
纪年简直一激灵。
初吻守住了,他松一口气。但年师姐就这么僵硬地倒在他身上,也让他不适。他正感到奇怪,怎么坐得好端端的女俑忽然歪倒,就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这位……师弟?”
谁?
纪年一愣。
系统接管身体后,作为宿主的意识就退居到一片被称作“识海”的虚无之地。他的五感与外界有着微弱的联系,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他依然能够通过自己的眼睛看见外面正在发生的事。纪年刚到这里时什么都没有,除了茫茫白雾。那时他无所事事,只能看系统带他走到哪里,发生了什么,然后干着急。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有了些微变化。白雾散去不少,露出一小块长满了柔软青草的空地。纪年盘腿坐在草地上,在他的正前方,有个虚虚的人影,在缓慢地凝结显形。
纪年都惊了。
这是什么操作?!
[检测到未知灵体进入识海,是否开启通行权限]
系统忽然发来一段先前从未见过的通知,让纪年有些发懵。他看见那个人形每每在马上要露出真容之时,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止。每每被阻止,耳边的呜呜声就更大。
行行行,你别哭了,让你进来。
[已开启通行权限]
得到允许后,那股看不见的力量烟消云散,闯入的灵体终于有机会显露真容。
看见对方的容貌,纪年睁大眼睛。
这不孟斯年么?
正如纪年想象的那般,孟斯年本人漂亮极了。和付云舒假甜美真妖艳的气质迥然,年师姐楚楚可怜,又柔又娇,尤其是她此时梨花带雨,更是惹得人怜惜不已。
然而纪年止不住地联想起那张震惊脸,太破坏气氛了。
付云舒,害人不浅,各种意义上。
“呜呜。”
孟斯年张口就是啜泣,脸上的泪珠不要钱似的掉。纪年被她哭得无措,他又不会哄女孩子。
“那啥,你先别哭了?”他慌忙地站起来,“等会儿鼻涕流出来就不好看了。”
孟斯年一口气哽住,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被纪年的直男发言堵到。
万幸,倒是不哭了。
趁着孟斯年擦眼泪,傻站着的纪年找机会坐下,坐在她对面。
“你是年师姐罢?为何会跑来我的识海呀?”
孟斯年柔柔弱弱地开口。
“我也不晓得。我被困在那具僵死的躯壳,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直到方才察觉到一丝光亮。我顺着那光亮前来,就来到了师弟这里。”
纪年似懂非懂地点头。
活人俑是比较特别的一种俑,施术者往往将中术者的一缕残魂留在其中。他算不得生,也不能死,只能被迫地看,什么都做不了。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残忍的一种法术。
纪年听后大为震惊,起初他以为,付云舒只是把年师姐的躯壳留下。
“付师姐也太残忍了!这是人干的事?”
“你别骂她!”
孟斯年又呜呜地流眼泪,纪年真怕她把自己流干了。
“是我先对不起她的,她怎样待我,我都心甘情愿。”
纪年的白眼要翻到天上。
“她那样待你,你还替她说话?怪不得付云舒说你天真至极。”
孟斯年轻叹一口气。
“云舒是个单纯孩子。”
纪年眼珠子要瞪掉。
咱俩唠的是同一个人吗?!
孟斯年看穿他的心思,破涕为笑,如雨后初荷。
“她初入门派时,因为家世好,又天赋高,招惹了门人嫉妒,明里暗里受了不少欺凌,致使性子极端了些。她不爱和人亲近,哪怕是跟师父,也有摆脸色的时候。唯独我救过她那次,她记在心里,待我要远比他人真挚。我那时昏了头,竟然给她下药。后悔不迭,想要解毒之时,没想到自己却晕了过去。再醒来,云舒安然无恙,而我,则被她做成了活人俑……”
说到这里,孟斯年哀叹。
纪年也是颇为唏嘘。他本以为如果孟斯年有意识,该是对付云舒怨恨的。但此时的她除了愧疚和惋惜,似乎对付云舒并无任何怨言。
不过她们之间误会重重,如今虽说不算隔着生死,但其中一个是有口难言了。这误会和冤债只能长长久久地缠绕下去,永远等不到说开的时候。
但这跟他纪年有什么关系?!
孟斯年忽而转头看向纪年,眼睛里有着欣赏和宽慰。
“纪师弟,我看云舒待你不一般。她如今有了意中人,我心里也是欢喜的。”
纪年不敢置信。
“师姐,你不能仗着自己半死不活就乱说话啊!付云舒可是要把我一并做成人俑的!”
“这有何不好?”年师姐不解,懵懵的,顶着可爱的模样说着可怕的话,“做成人俑后,就可以跟云舒长相厮守了呀。”
纪年满头问号。
“年师姐,你该不会被付师姐那厮一并洗脑了罢?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年师姐肯定地点点头。
“云舒的爱好别致了些,但也不能就此否定她的全部。何况变成活人俑,除了行动不方便,柜子里暗了些,好处很多的。不必想太多的事,每天还能看见云舒。”
想起什么,年师姐的语气忽然变得欢快起来,柔若无骨的手圈住纪年的手腕。
“而且有了师弟你,我自己在柜子里也不孤单了呀,我们可以聊天!师弟你喜欢聊什么呢?”
我才不!
纪年觉得这世界真是疯了,怎么他遇到的一个两个,看起来精神都不太正常呢?
他又看了一遍世界观,生怕自己穿的地方,其实是精神病院。
“师弟……”孟斯年怯怯地揪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纪年复杂地看着她。
“年师姐,我挺喜欢你……”的脸。
但你这精神瞧着,实在是不大正常。
孟斯年听见他说喜欢,笑颜绽开,果然跟小孩子似的纯真,怪不得被她之前那情郎和付云舒二人骗得团团转。
“那你,”她的表情又沮丧起来,“那你就是不喜欢云舒……”
“我对付师姐的心情……比较难言,三句两句说不清楚。再说年师姐,我不能既喜欢你又喜欢她,这样会显得我很渣。”
孟斯年呜呜地又哭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三个不能在一起呢?”
“……”
纪年彻底沉默,封心锁爱,爱特么谁谁。
忽视孟斯年有病的三观,听她讲话是蛮舒服的。年师姐说话柔声细语,又慢又缓,外加性子单纯,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重点是别人说什么都信,编几句瞎话,都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
“师弟你前世真的是仙界大能?”
“真的,骗你是狗,我下凡渡劫来了。”
“噢,不信。”
“……”
被骗几次后,年师姐扁扁嘴巴,知道纪年在逗她,小脑袋瓜不知在乱想什么。
“顾师弟真的杀了五长老,把他献祭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骗你是狗。”
“顾师弟端方君子,待人平和。师弟肯定在骗我,师弟是小狗。”
“……”
“云舒真的把黑怖林炖了吃?”
“真的,当着我的面儿炖的,骗你是狗。”
“云舒尊师重道,她还经常陪黑怖林玩儿呢。师弟肯定在骗我,师弟是小狗。”
“……”
纪年忍不住了,他要以下犯上。他伸出罪恶的双手,捏住年师姐的脸蛋。
把年师姐捏得呜呜喊疼。
“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乱信!我说话你怎么一句都不信,付云舒说话就一句顶十句?连顾沉池你也信!”
“对不起嘛,以后师弟我也信,好不好?”
“哼。”
纪年倒是好哄。
他重新坐回去,打算看看付云舒是否回来,还有他的心法练得如何了。
这时孟斯年暗暗靠近,贴在纪年身边,悄悄问:“所以师弟前世是狗吗?”
纪年蹭地站起来,转圈找东西。
“我刀呢?我的那把青龙偃月斩妖刀呢?”
“呜呜呜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