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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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归来

    “加油!加油!”

    “九班最棒!九班必胜!”

    “十四班加油!十四班加油……”

    安悸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喧闹之中,她睁眼去瞧,发现自己竟在篮球场上。

    “砰——”是进球的声音。周围又是一阵尖叫。一道笔挺的身影在安悸面前略过,少年额发微湿,抬手向队员们传球。

    那是许嘉诺,少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干净利落,在球场上奔跑的速度犹如一阵风。

    安悸正疑惑自己为何身处篮球场,余光便瞥见对面球员传球时刻意撞许嘉诺,少年被撞得险些摔倒。

    许嘉诺微微稳住身形,继续配合队员。对面球员却变本加厉,直接用拳头“碰”许嘉诺。

    少年挨了狠狠一拳,眉头微微皱起,脸色泛白。许嘉诺身上还有为她受的伤!安悸思及此处,便要冲向球场中央……

    刺眼的白光照在了安悸紧闭的眼眸上,女孩睁开眼眸,发觉这竟是一场梦。

    安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了站在窗子前的人——她的母亲辛烟。安悸瞥了眼原本紧闭的窗帘如今却大开着,知道是辛烟拉开的。

    她的眼尾涌起一抹怒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辛烟,一言不发。

    “安安,起床啦。”辛烟的脸上是平和的微笑,“虽然今天是周末,但也不能睡太久,妈妈给你做了早餐。”

    有多少年了,她们母女之间没有这般亲和地说过话了?安安这个称呼,辛烟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

    安悸并没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她睨了下眸子:“你怎么回来了?”

    辛烟正要回复,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烟,你让安安多睡会儿,别吵到她。”刻意压低的男声,让还在床上的安悸惊住。

    安悸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披了件外套就往卧室外冲,辛烟在一旁劝:“跑慢点,不要摔倒了。”

    打开卧室的门,印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安悸怔在了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深蓝色风衣的中年男人,男人饱经风霜的脸庞是亲和的笑意,他看着多年未见的安悸,眼睛有一瞬间的湿润。

    “安安,爸爸回来了。”话语里藏着数不尽的复杂情绪。

    安悸从愣怔中回神,她清澈的眼眸弥漫起雾气,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男人的面容变得看不分明。

    “我以为,你们没有女儿呢。”安悸的话语夹着冰霜,将人吹得生疼。

    辛烟缓缓走过来,抚了抚安悸的肩膀:“安安,我们……”

    “别碰我!”少女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走啊,你们走啊,回来做什么?我巴不得你们永远不要回来!”

    安悸失控地大叫,眼泪涌出眼眶,怎么也止不住。从十三岁到十七岁的今天,她的父亲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这么多年未见,安悸觉得她都快要忘记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了。

    如今,她的父母一言不发地回来,假装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对她关怀备至,何其讽刺!

    “你们给我走,走啊!”安悸将辛烟和安呈明往外推,重重地关上了卧室的门,将门反锁住,安悸背靠着门滑倒在地。

    “安安,安安,开门啊……”辛烟在门外不断敲门。

    安悸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隔绝外界一切纷扰。许久的敲门声暂歇,门外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安悸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抬头看天光大亮,她在心底自嘲:这算什么?突如其来的离去莫名其妙的归来,抛弃她重拾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是他们的女儿和至亲,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如今回来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凭什么你们可以继续扮演深情父母而她一定要配合?她不是小时候一支棒棒糖就可以哄好的孩子了,安悸早就长大了,在你们没有陪伴我的寂静时光里,野蛮地长大了。

    安悸流着泪水,躺回床上再次进入了睡眠。那个少年打球的梦再次涌入脑海,只是这次模糊了不少。突然一切都在远去,安悸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枚棕色的贝壳袖扣。梦里的她,紧紧攥着棕色的贝壳袖扣,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安悸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她从床上坐起,瞥见了床头桌子上的早餐。她大概猜到是辛烟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她卧室的门送进来的。

    睡了许久,肚子是真的饿,她去浴室洗漱了便吃掉了早餐。虽然很想硬骨气地不吃辛烟做的早餐,但到底抗争不过咕咕叫的肚子。

    安悸走出卧室,便听见对面父母房间传来声音。她没有忍住好奇心,一步步靠近对面卧室的门,安悸侧着身子探听里面的对话。

    “不行,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安安。”这是父亲安呈明的声音。

    “呈明,你看安安这些年对我们的怨念有多深,如若不能彻底解开心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辛烟试图劝服丈夫。

    “这些年确实是我们亏欠了安安,没有在她身边做到父母应尽的责任与关怀。往后,我们加倍地对她好,尽力去弥补对她的伤害。至于那件事就让它永远地尘封起来。”安呈明道。

    辛烟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安悸退回到自己房间,不禁好奇父母口中那件不能告诉她的事是什么。听辛烟的语气,似乎这件事说出来,她就能原谅她们这么多年的缺席。难道,辛烟和安呈明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有苦衷?

    安悸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自嘲一笑。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是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要追求罢了。

    周末这两天,安悸对辛烟安呈明的态度始终冰冷,只要一开口,安悸口中吐出来的话语便带着冰冷的嘲讽。

    绕是辛烟再好脾气也受不住安悸接二连三的讥讽,她不由得摆出家长的架子:“安悸,我是你的母亲!你有必要用一副对仇人的语气同我说话吗?”

    “原来我是有母亲的啊。”安悸也不甘示弱,她直视辛烟的眸子,“我还以为我的父母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双双离世了呢。”

    “安安!”安呈明在一旁忍不住出声止住安悸的话语。安悸不知道,在过去几年的岁月里,安呈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要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但只要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还等着他,他就逼自己生出勇气去面对那些苦痛。

    “安悸,作为父母,我们确有失职,但你要相信,我们是始终爱你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辛烟压下胸中的暴躁,认真地同安悸讲道理。

    “是吗?”安悸淡淡回应道。没有抛弃她,但却缺席了她人生最重要几年。那些年,她的父母杳无音信,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一句关怀也没有。她要怎么相信,她的父母是没有抛弃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