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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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醋意

    自从大课间开始,许嘉诺就变得有些奇怪。他已经快一天都没有理安悸了,中午安悸把重新做好的数学试卷交给他,他也只是伸手接过,没有说半个字。

    待到放学后,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安悸盯着许嘉诺的后背,想要说点什么。

    下一秒,少年转过身来,将一张全新的数学试卷放在女孩课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要往教室外走。

    安悸大脑还没答应过来,右手已经拽住了少年小麦色的手臂:

    “你去哪?”

    去哪?许嘉诺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他只是有些闷,回想到上午在教室门口看到的那一幕,他就忍不住身上的戾气。

    感受到手臂上被一只小手握住的冰凉,他终究做不到洒脱甩开。他平静地扯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安悸松开握住许嘉诺的手,少年感受手臂的倏然力量消失,内心没由来的涌起一抹失落。

    “那我也去透透气。”不知何时,女孩已经窜到他面前,明艳动人的脸颊上挂着灿烂的笑意。

    不可否认,这一刻,少年郁积一天的烦闷与怒气顷刻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站在顶楼的天台上,整座淅川中学尽收眼底。夕阳散落在西边的尽头,将半边天染得赤红,一团团如同棉花糖般的云朵簇拥在蓝天之上,离得夕阳近的云朵被沾染上落日的余晖,瞬间羞红了脸。

    “许嘉诺。”少女指着蓝天一角惊呼,“你看,还这么亮的天空已经有月亮了。”

    少年顺着女孩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一轮浅色的月亮在蓝天上静静悬挂着。

    安悸瞥见天台另一端是一间被锁链锁住的房间,她好奇地上前推了推门,生锈的锁链“啪”的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段,紧闭的门也露出一道缝隙。

    听到不远处发出的声响,许嘉诺回身快步上前。

    “我只是推了推门……”安悸无辜地眨了眨眼眸。

    许嘉诺看了眼地上断裂的锁链,道:“估计是时间过去太久了。”

    “那既然门都开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呗。”安悸在许嘉诺说话之前,一把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由于年久失修加上突然的推力,门重重地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道刺耳的撞击声。

    走进这天台的阁楼,只见中间铺有一个巨型圆台,圆台上方的顶部是用玻璃做成的露天。

    阁楼四周堆积着许多杂物,到处都积压着厚厚的灰尘。

    安悸小跳几步越上圆台,她抬头看着上方的天空,道:“许嘉诺,你快看,以后我们可以来这看星星。”

    少年抬头,透过玻璃顶看向外面已经略有暗色的天空,他在心里给予女孩回应:好。

    安悸还沉浸在发现奇妙之地的喜悦,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透气也该透完了。”少年的手从铁锈的门上移开,“回去写试卷。”

    话落,自顾自地走出了阁楼。

    “诶,许嘉诺……你……”安悸连忙从圆台上下来,跑出阁楼,将铁门的门把手带上。

    几步追上许嘉诺,安悸忍不住瞪了几眼许嘉诺。真是不解风情,她还在畅想以后观星,他却喊她写试卷,许嘉诺这个人真是无趣得很。

    “先做。”回到教室,许嘉诺将试卷平整摊开在女孩课桌上,“做完我来讲。”

    安悸认命地拿起笔开始做试卷,一旁的许嘉诺也在复习自己的内容。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安悸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递给许嘉诺:“剩下的不会了。”

    不同于昨天,这次许嘉诺拿过安悸的数学试卷开始用红笔改。鲜红的叉几乎布满了整张试卷。

    安悸愣怔地看着洁白的试卷布上一个又一个叉,最后,数学试卷回到安悸手上。安悸不忍直视,闭了闭眼。救命,有生之年,她没见过这么多个叉落在一张试卷上。

    看着女孩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许嘉诺唇角不禁弯起一抹笑意。

    “我们现在来讲题。”许嘉诺伸手将女孩手里的数学试卷拿过来。

    安悸无力地趴在了课桌上:“许嘉诺,我的数学是不是没救了。”

    这是打击过头了?许嘉诺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将女孩几缕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有我。”

    安悸感受到耳后滚烫的触摸,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了少年深沉似海的眼瞳。

    那双眼里含着数不尽她看不懂的情绪,似忧似喜,如悲如乐。

    终是许嘉诺先移开视线,他拿起笔开始给安悸讲题。

    “依据题目给的条件,我们可以得出AB、AC的值……再根据余弦定理……”少年一边讲解一边在草稿纸写下计算过程。

    安悸听着许嘉诺的讲解,也在草稿纸上跟着计算。

    最后一题讲完,安悸的长舒一口气,脑袋枕在了手臂上:“终于讲完了,救命,数学怎么可以这么难。”

    许嘉诺一边收拾课桌一边叮嘱:“从这两天的讲解来看,你有很多基本的公式尚不知晓,回家把高一的课本找齐,将书上的一些基本公式和定理摸透。”

    安悸枕着手臂的脑袋的动了动,表示答应。

    为什么数学这么难?!安悸忍不住内心哀嚎,她摇头看向一旁的许嘉诺,为什么他数学这么好?

    “诶,许嘉诺,你数学这么好,为什么选择文科啊?”

    少年收拾书本的动作一顿,时光翻回到高一那年。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分析了无数个让他选择理科的理由和优势,他静静地听,没有答应也没否认。

    出了办公室,许嘉诺耳畔似乎还回荡着班主任的话语:

    “嘉诺,老师跟你讲啊,以你数理化生的成绩,在淅川中学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相信老师,你的理科绝对能担起你的未来,以后学医、搞科研等等都不失为是一条坦途……”

    许嘉诺没有回自己教室,而是拐弯去了另一个教室,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了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女孩。

    睡着了的她,娴静中带了分温婉,收敛了醒时的肆意和光芒。

    她的课桌的右上角放着发下来的文理分科选择表。

    他分明看见那张纸上,文科选项旁边画有一个勾。耳畔老师那些相劝顷刻间烟消雾散,他的心底对文理分科选择已经有了答案。

    “诶,许嘉诺,你怎么不说话?”安悸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怎么问个问题还走神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你问我什么?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少年回神,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

    安悸见许嘉诺回神,转身收拾好书包,就往外走:“我说你数学这么好,为什么要选择文科?”

    看着已经出了教室门的安悸,许嘉诺低头将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他按下教室关灯的开关:“因为你,仅仅因为你。”尽管选择文科也未必能和你在一个班,但是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想尝试,终归,我赌赢了。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黑暗弥漫了整间教室,也吞噬了少年那句回答。

    回家的路上,安悸掏出手机,瞥见了桌面上显示:周五。

    女孩欢快回身看向身后的许嘉诺:“明天周末诶。”

    “你忘了计划表上我做的安排?”许嘉诺一盆凉水浇下,“周末要去图书馆自习。”

    什么?安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今天讲的试卷,重新做,明天在图书馆交给我检查,正确率不低于百分之九十。”许嘉诺敲了敲女孩的头。

    “许嘉诺!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明天周末诶!周末!周末就应该休息和放松啊……”女孩捂了捂被许嘉诺敲过的地方,追着他碎碎念的抗议。

    许嘉诺单肩背着书包,自顾自地沿着路灯往前走。安悸踩着许嘉诺的影子快步跟着他,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抗议。

    少年突然停下,转身,想要说些什么。安悸没刹住脚步,直直撞进少年坚硬的怀抱。

    猝不及防的一撞,许嘉诺下意识地伸手将女孩搂住。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无数次地想像现在一般抱紧她。

    安悸似乎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时,少年已将她轻轻推开:“走路要看路。”

    他悄悄抱了抱月亮,又小心翼翼地将月亮归还给了浩瀚星空。

    安悸还处在刚刚的怀抱里久久未回神,许嘉诺对于她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她从未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等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早已经闯进了她的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那天她一觉醒来,发觉与他一起值日?还是她被狐朋狗友背叛他的舍身相护?或是他“阴差阳错”阻止了她父亲的意外?又或是他间接消除了她与父母之间的矛盾……

    安悸好像数不清了,她数不清许嘉诺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早已渗透进了她的生活。

    可是,很早以前,她的世界里一直是叛逆而又孤寂的,那时候,许嘉诺又在何处呢?

    “安悸。”少年低沉悦耳的音调响起在晚风月色里,“明天市图书馆见。”

    安悸倏然回神,她抬头看向前方,发觉已经到自家小区门口了。她突然想起许嘉诺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情景,那时她因为受到狐朋狗友的背叛和欺骗,差点被仇家重伤,是许嘉诺挺身挡在了她面前,承受了本属于她的所有伤痛,之后他又料理一切,警察局、医院,最后把她送回了家。

    那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交集吧,细细想来,那天她并没有告诉他她的家在哪儿,可他却精准地将她送回了家。他仿佛走她回家这条路走了千百遍一般。

    即将走进小区的安悸又转过身:“许嘉诺,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见过?”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少年站在树下,与她遥遥相望,却最终没有给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