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过客
繁体版

第五十六章 帷幕

    ……

    ……

    清平皇帝是连夜走的。

    永州的战事有了反复,清平皇帝要赶去前线指挥平叛。可因为在安沛泉的成婚大典上喝了不少酒,路上又犯了肝病。

    清平皇帝本想服用玄静炼制的金丹顶一下,可金丹已然服用完了。玄静本来算好了日子,备下了足够的金丹,可清平皇帝因为要参加安沛泉的成婚大典,就过量服用了一些。

    一路上,清平皇帝吐了不少血,但还是坚持着抵达了永州。

    这日午后,清平皇帝在军帐内小憩。

    又是一个梦。

    这次,是在金银台。

    清平皇帝随着群臣站在阶下,望向金银台的顶端。“那是谁?!”清平皇帝听得一人惊愕地问道。循声望去,却看不真切。

    “那好像不是……不是……”一位官员迟疑地开口道。这次清平皇帝看清了,是冯枚。

    “你吞吞吐吐地说些什么?!那到底是谁?!”

    正在此时,清平皇帝自睡梦中惊醒。玄静正捧着两枚金丹自外走入,因而笑道:“陛下醒了?”清平皇帝长出了一口气,道:“嗯,醒了。”

    玄静沏了杯茶,道:“怎么了?做噩梦了?”清平皇帝低声道:“老家伙,朕有件事跟你说。”见清平皇帝神色紧张,玄静不由得靠近了一些,开口问道:“什么?”

    清平皇帝压低了声音,道:“朕做了一个怪梦,里面一个疯癫道士告诉朕,日后将有女主临朝。”玄静眉头一跳,道:“什么意思?”

    “太白经天。”清平皇帝沉着脸,道。玄静讶异道:“太白经天?这不是武主称制前唐太宗观测的天象么?”清平皇帝面色暗沉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朕一定要杜绝此事发生的一切可能!朕已经拟好了一道遗诏,在朕驾崩后,后宫内有子嗣的嫔妃皆需前往诸王的封地,不得返京;没有子嗣的皆要前往慈辉寺落发修行。”

    “对了,朕那好侄儿在慈辉寺里还好么?”清平皇帝眉头一跳,问道。玄静拱手道:“慈相大法师正常念佛修心,没有异常。”清平皇帝叹了口气,道:“现在朕要给你看一道密旨。”

    说罢,清平皇帝自暗格中摸出了一道旨意,道:“你看看吧。”玄静接过,展开看去。

    “陛下,您真的要这么做?”玄静惊愕不已,开口问道。清平皇帝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且要立即颁布。”

    玄静捻着胡须道:“这样一来,恐怕潭王爷……”清平皇帝接话道:“恐怕贤儿就要恨上朕了。”玄静点了点头。

    “就算他恨朕,朕也要这么做。有这么一个好兄长领兵在外,难保柳氏不会生出什么悖逆之心。”清平皇帝冷笑着说道。

    “这天下,只能由安家人来坐!这天下——自古便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清平皇帝起身,朗声道。玄静点了点头,道:“贫道去颁诏。”

    ……

    ……

    身为河南经略使的柳滁被清平皇帝下诏坐罪赐死,这使得满朝皆惊。

    不过短短的三天内,群臣便纷纷反应了过来——清平皇帝的身体恐怕出了一定的问题,他在为新君铺路。

    “呵,我不恨他。”安沛贤淡淡地说道。冯枚闻言眉头一跳,道:“这是为何?”安沛贤深深地望了冯枚一眼,道:“在纪城,柳西涧明知北淇方是龙潭虎穴,还要派你出使,这是罪之一;在我回营后,柳西涧明知你还在纪城之中,还要派兵攻城,他并没有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这是罪之二。赐死,挺好的。”

    冯枚汗颜地笑了笑,道:“我一个人,岂能耽搁朝廷的北伐大计?”安沛贤闻言面色一沉,道:“散秋,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一个人,也是人。你的命,比谁的都珍贵。”

    冯枚挠了挠头,道:“多谢王爷厚爱。”安沛贤笑了笑,为冯枚倒了一盏茶,道:“喝些吧。”冯枚逊谢了一声,饮了一口。

    “散秋,其实你不用对我如此客气,你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安沛贤望着冯枚的双眼,开口说道。冯枚刚拱起了手,安沛贤的双手便覆了上来,生生将冯枚的手按了下去,继而温声道:“有话直接说便可。”

    “王爷也救过我的命?难道王爷忘了?”冯枚拗不过安沛贤,只得放下了手。安沛贤摇了摇头,道:“我那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可散秋你不同。为了我,你孤身犯险,比我强了太多。”冯枚尴尬一笑,道:“王爷执意要如此说,那便这样吧。”

    安沛贤缓缓将头凑了过来,于冯枚耳边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屋外有人喊道:“王爷!王爷!”安沛贤面色一凝,随即起身出屋。

    “小点声说。”安沛贤低声道。

    “楚群冰招了,供认不讳。但应天府还是给他弹了琵琶。”

    安沛贤眉头一跳,道:“弹琵琶?什么意思?”

    “这是前明太祖想出的酷刑,把人按倒在地上,控制住其手脚,掀去其上衣,露出肋骨,然后用尖刀用力在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血肉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楚群冰还真是条汉子,愣是一声没吭。”

    安沛贤闻言一惊,道:“我答应了散秋到时候让两人再见一面,这样肯定会冒犯散秋。那可怎么办?!”

    “要不然,先下手……”

    话未说完,只听门响了一声,冯枚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带我去见他。”冯枚冷冷地说道。“散秋……”安沛贤担忧地唤了一声,可见冯枚神色依旧坚持,只得说道:“我陪你。”

    两人一同向应天府的地牢走去。

    走过了阴暗潮湿、臭气熏天的甬道,众人来到了一间牢笼外。“哗啦”的一声,牢门打开。冯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入。

    血,很多的血。

    此时的汤通,不,是楚群冰。

    此时的楚群冰已然被折磨地不成样子了,肋骨尽皆被人敲碎,一片血肉模糊。长发散乱,面色苍白,明显是失血过多。

    冯枚一下便跪倒在了楚群冰的身旁,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长发。“繁露……”冯枚苦涩地呼唤了一声。楚群冰皱着眉睁开了眼睛,见是冯枚,眉头一展,艰难地说道:“散……散秋……你怎么……来了……”

    冯枚身子颤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楚群冰笑了笑,道:“散秋……我时间不……不多了……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

    冯枚流泪道:“我听着……听着呢……”楚群冰嘴角微勾,道:“我……确实是镇南王的义子……只不过……早已与他断绝了关系……”

    “你去永州之时……我便收到了义父的传信……他让我杀了你……咳咳咳咳……”

    冯枚目光呆滞,只是望着楚群冰,一言不发。

    “我……我如何能下……得去手……为了我……你宁可……花十万两……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身份隐瞒不住了……但……散秋……你要相信……我确实害过很多人……但我绝没有想要……害你……”

    “你……凑过来……我有一句话对你……一人说……”

    冯枚僵硬地将耳朵凑到了楚群冰嘴边。

    “散秋……我心悦你……你可知晓?”话音刚落,楚群冰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似乎极其期盼着冯枚的答复。

    冯枚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楚群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望着最后时刻露出了笑容的楚群冰,冯枚喃喃地说道:“繁露……繁露……?”

    “冯大夫昏倒了!”

    “散秋!散秋!快去请郎中!快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