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噤声！”

    张公捏着个火折子，低声说道。众人便缓缓沿着阶梯上楼，连呼吸都不敢太频繁，只敢用眼神交流。

    走了很久。

    这数十节台阶仿佛就走不完了。

    张公气喘吁吁，手里的火折子换了十好几个了。“恩师！情况不太对！”挣扎了许久，房源还是开口说道。

    汲欢道：“我早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咱们走了这么久，就算是五十楼也该到了。”雷正封掣刀在手，道：“大人，您说怎么办？”

    “正封，你什么时候改左手拿刀了？”张公挑眉问道。

    雷正封挠了挠头，道：“练练。”

    张公停下了脚步，捻着胡须思索起来。

    很快，张公手上的火折子熄灭了。“房源，火折子。”张公伸手道。房源点了点头，于包裹中摸索了起来。

    “恩师……”房源道。张公挑眉看向他，道：“怎么了？”房源拱手道：“火折子没了。”张公惊道：“什么？！不是带上了二十个吗？！”房源手一摊，道：“用完了。”

    正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了一道轻佻的声音：“喂，需要帮忙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色衣袍的清俊少年斜倚在墙边，嘴角微勾，望着张公这边。

    “你是……”张公双眼一眯，打量了少年一番。少年解开了头上的发髻，道：“我是谁不重要，再问一遍，需要帮忙么？”

    张公道：“你怎么帮？”少年笑道：“让帮忙就行。”说罢，少年缓缓上前。待走到雷正封身边时，少年忽然厉声大喝道：“大胆妖孽！还不现行？！”

    冷不丁来了一嗓子，众人都吓了一跳。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客栈中，回声不断。

    正在此时，雷正封忽然间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便见一团黑影掠过了众人，直直向着客栈外飞冲而去了。

    “正封！正封！”望着晕倒在地的雷正封，张公急忙呼唤了起来。不过多时，雷正封悠悠醒来。“这是怎么回事？！”张公怒道。

    那少年一撩头发，手一摊，道：“鸠占鹊巢，刚才那东西不是人。”张公道：“那是什么？”少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老雷是什么时候被那个东西给……给……”

    “鸠占鹊巢。”少年轻咳一声，提示道。汲欢道：“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少年一指雷正封，道：“他应该知道。”雷正封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但它没有恶意。”

    少年道：“可能它就是想和你们玩个游戏。”汲欢问道：“所以就让我们没完没了的爬楼梯？”少年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

    张公打量了一番四周，忽然间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楼道之中。周围的屋门紧闭，而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坐着一个人。

    “那是谁？”宋郎捷开口问道。众人对视了一眼，缓缓走上前去。“嗯？！老边？！”房源惊呼出声，“恩师！他就是我河岩县主簿边大芳！”

    张公瞥了房源一眼，道：“他？是边大芳？”房源点了点头，道：“正是。”张公便又向前了几步，想要看清此人的面容。

    可因走廊里实在太过昏暗，张公又往前了几步。正在此时，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借着闪电的亮光，张公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此人颔下蓄须，额头贴着一张红符，双目紧闭，身着主簿官服。

    “嗯？红符？”张公捋着长须，停下了脚步。宋郎捷缓缓上前，道：“大人……”

    ……

    ……

    “真有此事？”张公紧皱眉头，望向宋郎捷。宋郎捷点了点头，道：“确实，那帮黑衣人手里拿的就是红符。”

    张公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边大芳，伸手探了探，回身道：“诸位，边主簿恐怕已经……”话音未落，便听房源惊道：“恩师！快看您背后！”张公急忙回身望去，只见边大芳依旧是刚才的样子，张公不由得疑惑地望向房源。

    房源指着打开的窗户道：“恩师！是外面！天上！”张公再次转过身去，走到了窗边。宋郎捷也仔细地看了看，道：“天上怎么了？”张公喃喃道：“月亮呢？”

    “啊？！”

    正在此时，汲欢惊呼出声：“老爷！你们快回来！”张公一愣，随即发觉了不妙之处。边大芳僵硬地抬起了双臂，正缓缓起身。

    张公拉着宋郎捷便向众人的方向退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边大芳已经站起来了。张公与宋郎捷对视了一眼，立即屏住了呼吸。这一下，边大芳瞬间失去了方向。

    张公微微一笑，一挥手，淡定地与宋郎捷缓缓靠向汲欢等人。汲欢缓缓后退，没成想慌乱中，铃铛自袖中掉落。

    一声清脆的“铛啷”声响起。

    边大芳迅疾地转过身来，一下便向宋郎捷扑来。宋郎捷大惊失色，正在此时，张公一下便将宋郎捷推到了一旁。边大芳伸手抓来，张公抢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

    “大人莫慌！”

    雷正封宝刀出鞘，飞奔上来，一刀砍向边大芳的头颅。“嘣！”的一声，雷正封虎口发麻，边大芳却毫发无伤。房源大呼道：“快上去帮忙！”众人手忙脚乱，一拥而上。

    正在此时，边大芳忽然放开了张公，一个跳跃，扑向一旁的红衣少年。红衣少年躲闪不及，直接被扑倒在地。边大芳毫不迟疑，一口咬了上去。

    “拉开他！”张公大喝一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嗯……我受不住了……啊……”红衣少年的脖颈被狠狠咬上了一口，边大芳按着少年的胸膛，用尖牙利齿在少年的脖颈间留下了窟窿。

    “娘的！”雷正封大骂一声，一刀斩向边大芳背部。

    无效动作。

    很快，边大芳自红衣少年身上离开了。

    缓缓，转过身来。

    张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向倒在地上的红衣少年，只见他脖颈上留下了两个骇人的窟窿，伤口隐隐发紫。

    正在此时，“嗖”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将军箭自边大芳后脑穿过，自他的喉咙中插了出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自边大芳喉咙中传出，很快，边大芳浑身冒烟，不久便化为了一滩绿水。

    “诸位，可还安好？”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前来，笑着问道。张公躬身道：“道长如何称呼？”来人摆了摆手，道：“山野散人，秦繇。”

    “多谢秦道长相救，这位少年被僵尸咬了，还望道长施以援手。”张公指着倒在地上的红衣少年道。秦繇蹲下身子看了看，惊道：“姚棠？！你怎么在这儿？！”

    张公与房源等人对视了一眼。

    “救不了了。”秦繇叹息一声，摸出了一支将军箭。“让我自己了断，可以么？”姚棠笑着问道。秦繇闭上眼，点了点头。

    待接过了将军箭，姚棠一下便将将军箭直直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张公一转头，怒视汲欢，喝道：“你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汲欢一下便跪倒在了地上。

    姚棠丧去了最后的生气。

    “道长，外面有一只僵尸，您把它除去了？”宋郎捷试探着问道。秦繇点了点头，道：“一只普通的行尸而已，不是僵尸。”

    正在此时，张公忽然发现，秦繇的右脚处空无一物。秦繇笑了笑，道：“前年斗邪祟的时候出了些岔子，脚丢了。”

    张公长叹一声，拱手道：“道长高义，张某佩服。”虽是如此说话，但张公等人却生了防备之心。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老蒋说的话全中了。临走前，老蒋让他们提防瘸子，说的恐怕就是这位秦繇。“走吧，我带你们去城隍庙，活的人基本上都在那儿了。”

    张公道：“还请道长稍待，张某有一事还未查清。”秦繇道：“何事？”张公道：“诸位，方才亮着烛光的窗户，是隶属于这间屋子吧？”张公指着最里面的屋子，望向众人。

    众人齐齐点头。

    张公缓缓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否？”张公低声问道。良久，房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张公望了一眼，道：“你是？”

    开门者是一身乞丐打扮。

    值得注意的是，这乞丐也是一个瘸子。

    张公捻着胡须思索了片刻，道：“你一直躲在这里？”那乞丐拄着拐缓缓走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他环顾四周，道：“去城隍庙。”

    张公狐疑地望了乞丐一眼。

    待张公等人走后，躺在地上的姚棠缓缓坐起。紧接着，他伸手拔出了插在心口的将军箭。“还挺疼。”姚棠摸着自己光滑无伤的脖颈，消失在了夜色中。

    ……

    ……

    众人出了大门，沿着方才的山路缓缓向前。秦繇捏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大壮？！怎么是你？！”秦繇惊呼出声。

    “秦大师！秦大师啊！”来人带着三四个人，一下便哭出了声。“大师！城隍庙……城隍庙被攻破了！”大壮痛哭流涕道。秦繇惊愕道：“不可能！我的布局你们没动过？！”

    大壮哭道：“没……没有！我们只是……只是担心您带来的那个人变僵尸，把他赶出去了而已！”秦繇怒道：“你把唐尚终赶出去了？！”房源大惊道：“唐尚终？！唐捕头在哪儿？！你们这些刁民！快说！”

    大壮哭道：“我们怎么知道啊？！”房源大怒，一个耳光扇出。“啪”的一声，大壮被扇懵于原地。

    “你他娘的谁啊？！敢扇我？！”大壮怒吼道。房源暴怒，喝道：“我就任河岩县令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跟我说话！”又是一耳光。

    雷正封道：“老房够了！”说罢，雷正封缓缓上前，扶起了大壮。“我看你们他娘的都不是好东西！”大壮没好气地骂道。雷正封一脚踹出，怒喝道：“你再说一句试试！”说着又要动手。

    “正封你要冷静！”房源紧紧地拉着雷正封，防止他来个武斗。“闹够了没有？！”张公大怒道。

    一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唯有天空中一道炸雷轰鸣，仿佛在应和张公。“现在怎么办？”汲欢手一摊，询问道。秦繇秦繇将前事讲了一遍，道：“我去城隍庙，你们先回那个客栈吧。”

    乞丐道：“我也去。”秦繇微微一笑，道：“可，你也来吧。”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地消失在了茫茫大雾中。

    “走！”

    张公拂袖而去，汲欢等人紧紧跟随，众人沿着山路向山下而行。

    “大……大壮，咱们怎么办？”

    待张公等人走没影了，有人怯生生地问道。

    大壮怒道：“当官的就了不起？！我们走！”话音未落，众人听闻身后有人问道：“喂，你们什么时候进城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