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
墨雨拉着夭夭来到子欲他们昨天的住店,上到自己客房,顺便敲了子欲房门。
“李公子,在不?”
先敲两下,没有回复墨雨就直接推门而入。
“不在?”
墨雨又拉过店小使。
“这房的客人去哪了?”
店小使认得出墨雨,答道:“这个客人去了二楼阁间用食,两位可要去寻他?”
墨雨点头,跟着来到二楼。
“姐姐找的可是姐姐的朋友?”
去的路上夭夭终于说话了。
墨雨点头。
“是朋友,欠了人家房钱,过来还钱了。夭夭,可带银子了?”
夭夭从腰间抽出一个荷包递给墨雨。
墨雨掂了掂,有一定分量。
“夭啊,皇帝还会送你银子啊!”
夭夭笑道:“三天两头来送的。”
墨雨审视着夭夭,一个劲摇头。
“你说皇帝是不是喜欢你?”
夭夭也认真思考起来,点头道:“许是看我亲切吧!”
墨雨比对着,想起小时候墨雨拉着亚一去找一真玩过一次,确实亚一把一真当哥哥看待,一真对亚一更是像对墨雨一样。如果现在两人互不认识,那就是前世的千丝万缕了。
“夭夭,我这位朋友脾气有点不好,你别在意,不该说的别说。”
门口墨雨嘱咐道。
夭夭不在意的点点头。
墨雨也不敲门,直接推开,子欲一脸惊吓的看着墨雨两人进来又坐下,挑起筷子就吃起来了。
“木姑娘,你……”
墨雨咽下一口,才郑重解释:“谢谢李公子款待,这是我弟弟,夭夭。李公子你点的菜真好吃。”
子欲看向夭夭,表情复杂,刚想去叫店小使,夭夭已经提前一步去了,不一会儿就端来几碟菜,还添了饭碗。
“哈哈,木姑娘,你倒不介意!”
子欲又惊又无可奈何。
墨雨笑笑:“唉,两天没有吃东西,饿的慌。”
夭夭转头去看墨雨,墨雨眼神示意夭夭别说话。昨天墨雨在夭夭那吃了不知道多少糕点。
“你你多吃点……”
子欲把菜都推到墨雨面前,夭夭则在一旁看着子欲的小动作,欲言又止。
“木小公子不吃?”
被盯着子欲也是不舒服,随便问一句。
夭夭别过脸,面无表情的回答:“不吃。”
子欲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墨雨还在狼吞虎咽,夭夭还时不时给墨雨夹菜。三人都不说话,直到墨雨停下筷子。
“李公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子欲背靠椅,环着手看向墨雨,用眼神告诉墨雨自己不想说。
墨雨全当看不见,继续问。
“真的要上仙灵山的话可不可以叫上我,我不认识路。”
子欲摇头,说:“我也不认识路,也不打算上去。”
墨雨撑着筷子,笑问:“不想当这仙人?别呀李公子,昨天一天只有你是个仙人之姿,你不去,山上那些人可要难过了?”
子欲冷下眼,阴阳怪气道:“你懂什么!”
墨雨一副有恃无恐:“我当然知道,什么都知道哦!”
子欲眼里一动,似有顾思,却又站起来往外走:“那仙灵山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还是别去的好。”
墨雨看子欲要走也不阻止,抬声回道:“谢谢李公子提醒,公子,留个名吧,下次好再见。”
子欲叹了一口气,回头鞠手说:“李子欲。在此告别,下次是否会见,看缘分吧。”
子欲已然离开,夭夭说道:“姐姐不还房钱了?”
墨雨用筷子把拉着饭菜,神情自若的说:“这钱啊,可是下次见面的借口,现在不能还。”
夭夭抢过墨雨的筷子开始吃饭,边吃边说:“姐姐要去仙灵山?我了解那,姐姐要不要问我?”
墨雨失了筷子撑脸,只能双手托着脸,笑道:“夭夭才来多久,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夭夭含着筷子,一副认真思考怎么回答的模样,好半天才语重心长的说:“皇帝告诉的算不算?”
墨雨看着夭夭嘴里的筷子,又侧眼看向桌子上那没有动过的新筷子,若有所思。
“皇帝对你真好呢!”
夭夭放下筷子,拿出帕子递给墨雨,自己则在一旁示意墨雨擦嘴。
墨雨会意的擦了,瞧着这帕子还有点眼熟,忘记在哪见过了。
“怎么比我还讲究了?”
墨雨打趣道。
夭夭笑着:“姐姐教的!”
……
两人还在阁间里吃饭,子欲出来时回了自己的阁房,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
下楼时楼梯上撞了个红衣的男人,忙打了抱歉,看对方没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落血也冷不零丁的吓了一跳,懵在楼梯口迟迟不动。
“公子没事吧,喂……没有事?唉!算了,我有急事先走了,抱歉!”
落血朽在楼梯那半天,直到店小使过来打招呼。
“客官,你是找不到房间吗?客官?”
落血也是脑子一片空白,伸出手到店小使面前,说:“这是哪?”
店小使是个见过各种场面的人,有些客人喝醉了也会问这些话,只是眼前这位并没有酒味,但作为一个称职的店小使,还是认真回答了。
“这里是京城酒楼阮楼,客官有何需要我帮忙的?”
落血又问:“此地可是人间?”
店小使耐心回答道:“是人间的,客官。我们店是整个人间最好的酒楼,没有之一。”
落血突然笑出声来:“哈哈,是,是人间,我现在在人间,他,也到人间了……哈哈,他到了……”
说完整个人就跑着下楼去,在路上找了半天的子欲,往西往南的都转了遍,直到傍晚才在东城门外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可当落血想跑过去和子欲说话时,却在走了几步后不敢上前了。
“我要怎么说……他不认识我……他现在不认识我……如果他认识,也不愿见到我吧……”
就这样,落血在后头走一步停一步的跟着子欲,转过热闹的街市,人烟稀少的荒野,稀稀散散的小村落……在子欲看不见的地方一直跟着。
落血这次下来,本就受鬼森当年的约定:五百年后,子欲便会在人间转世,开始生生世世的轮回生死。落血答应过鬼森,等到子欲转世人间,落血就要入人间守护子欲生生世世。子欲不喜欢回到上元,那个让他遍体鳞伤的地方,落血作为那个罪人,他求鬼森救子欲,后果不过如此,他答应了。
现在他下来了,见到了子欲,他应该开始他的约定,可是怎么做,落血现下毫无头绪。只能傻傻的跟着。
子欲在一个小渔村里停下,已经濒近夜晚,月牙也挂了起来,拉长落血的身影,子欲的月影在进山间溪头的小竹院里消失,落血爬进院中的高树上,天黑的看不清这个小院,院中也不点灯,只有子欲进的房中点了盏油灯,昏昏暗暗的。
二月天里,风不大,却很冷,落血倒不受影响,人间元气稀薄,落血不打算用元气来疏通身脉,就在树上待一晚,一晚也没合眼,看着子欲的灯熄灭,听着夜晚的虫鸣,直到早晨的微光冲破山头,落血换了地,在子欲看不见的地方。
当年,上元时,落血是神族长老神亚一父亲唯一的弟弟的长子,御封的红主,是个人人敬仰的名流公子,落血曾经创办的上元赤亭书苑,是上元各大名流子弟向往的书亭圣地,落血自然琴棋书画,剑术能力上成,元力天赋更是屈指可数。
当时年少轻狂,见到子欲时,知道子欲倾慕自己的才华,便留子欲做自己的书童,因为大了子欲五六岁,还扁要子欲喊自己红主大人,对子欲呼来喝去,子欲也一呼百应,毫无怨言。
想起子欲时常说的那句话:公子是我一生的贵人。
落血从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没问过子欲,兜兜转转,在逼死子欲后自己才像个疯子一样去求鬼森,而那时的鬼森,刨了自己的命脉,将子欲的魂魄补齐,零零碎碎的养了五百年,现在才转世人间。落血之所以愧疚于墨雨,是在鬼森刨了命脉后不久鬼氏就遭神族灭族了,而落血当时在收集子欲魂魄时差点也丢了命,一命换一命的将子欲的魂魄找回,最后留着一口气去求鬼森,做了约定后便休眠了三百年,醒来时已经物是人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太阳出来时,子欲已经离开了这个小渔村,路上见人都能打个招呼,看来这是子欲人间的家乡,只是他住的房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不久落血跟着子欲来到一个小镇,子欲一身书生模样,面色温和,在这个小镇里做着一个教书先生,每一天都从那个小渔村步行到镇上,落血干脆在子欲家旁边买了地,新建了一个小院,然后到镇上子欲的书堂旁买了间店子卖茶点,每天坐楼上看子欲教书,隔着一条街,子欲也会过来喝口茶吃个饭,落血不敢上前去聊几句,子欲也不会过来问话。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仙灵山的人终于来拜访子欲了。
子欲刚好上完早课,出门就被几人拦住了。
“这位公子可是上月在京城通过元试的人?”
子欲摇头答:“在下并未去过京城。”
那几人中性急的拽过子欲的手:“怎么可能,你这手上可有印记呢!”
子欲被拽得生疼,立马想扯回来,却扯不过,落血正好在店里给子欲常来坐的位置收拾,出门就看见几人围着子欲,赶紧上前去拍过那抓着子欲的人。
“你们想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好大胆子!”
带头的人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疑惑,瞅着落血不敢说话。
比较明礼的站出来道歉:“抱歉,是我们不对,我们是仙灵山的使臣,这位公子确实通过了元试,我们仙君便派我们这来接公子的。”
落血听到仙灵山时大概明白了,现在上元要把人间上元人招回,显而易见,又是神族的那群惺惺作态的人口里的狗屁恩泽,落血不喜上元作风才自请下到仙元,现在要子欲回上元,这是不可能的。
“你们仙灵山的仙君是不是久冉,告诉他,红主会在日后拜访他,今天这个人你们是带不走了。”
那几人颇为为难:“这……如果您今天方便,可随我们一同上去,我们好交代。”
落血不屑道:“我管你们好不好交代,今天不行!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复命吧!”
这几人面面相觑,动手是打不过的,因为落血已经下了禁足令,以前弄来惩罚墨雨偷懒,现在用在这人间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震得住人又不吓死人,很低调了。
“可以放开了吗,这位公子?”
子欲刚才扯半天也没有扯掉,落血也是气的忘记自己拽着子欲走了一路,还是往子欲家的方向走。
发现自己的行为和刚才那几人无差别,落血突然觉得羞耻。
“抱歉……”
终于松开手,子欲松了一口气,子欲可以感受落血刚才的怒气,但是落血的怒气好像只对着别人,来到子欲这就软得不行,子欲都以为是错觉。
“谢谢公子解难……”
落血飘忽着眼,高出子欲大半个头,子欲也看不清。
“在此告别,公子还要看店吧,拉出这么远,还是赶紧回去吧。”
落血哦嗯的乱点头一通的往前走。
“公子……”
“嗯?”
子欲在身后问了一句:“你怕我?”
落血顿住脚步,僵住的脚动弹不得。
“何出此言?”
子欲也走上前,抬头去看落血。
“你怕我!”
落血又开始眼神闪躲,声音却很冷静:“并非。”
“你不敢和我对视!”
落血心里一惊,回过眼对上子欲的眼,面无表情道:“只是不善于与人对视罢了。”
“我们这么多天的见面,公子可能不知道,你偷偷在干什么我都知道。”
落血嗯了声,说:“我知道。”
子欲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落血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字:“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