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的龚庆一打响指。

    酒吧音响里响起一段电话录音：

    【问：宗主一字千钧，您说只要谁能胜过您一招半式，就能得到您的南极九穹之位，请问具体什么样的形式下这个赌约才算数？

    答：百无禁忌。

    问：不需要一对一？

    答：不必。

    问：随时随地？

    答：可以。

    问：不择手段？

    答：一言为定。】

    本来是东道主龚庆在上面你说你的，妖人们在下面我说我的，没几个在认真听讲。

    然而这段录音一出，所有嘈杂一概消失，就连呼吸都自觉地轻缓了几分，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

    如梦与龚庆的问答结束后，现场仍旧显得安静而压抑，全性的妖人们所有心神都在消化着这段内容中的重大信息。

    良久，小声的议论开始出现。

    “没错是宗主。”

    “就算我把我亲妈忘了，也不会忘却宗主玉音。”

    ……

    如梦的声音就如同他的形象那般极具辨识度，深深印刻在每一个异人脑海中。

    “嘿嘿，怎么样各位，有奔头吧！”

    龚庆露出一副在正常人看来实属小人得志，但以妖人们的价值观来看只会觉得亲切友善的贱样。

    “这……”

    “那……”

    每一个与龚庆视线撞上的妖人都眼神飘忽地作逃避状。

    纷纷显出一副意动却又没胆子，心动而不敢言的怂样。

    龚庆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圈儿，眼里见到的都是缩头乌龟，心里面难免不是滋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我说各位，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反正这顿揍不是早晚要挨吗？”

    底下有人吭哧瘪肚地说道：

    “对呀，反正这罪免不了，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如梦表在这个世界上展现出了至高无上的实力与气度，委实是太过劲霸，哪怕是隔空PUA，也把桀骜不驯的全性妖人们彻底折服。

    哪怕是最为生性残暴的恶人，也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只有当如梦铁拳的制裁落下来的那一刻，才有勇气四肢瘫软地挣扎几下。

    平日里就像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更别说尝试反杀了，那样的念头想都不敢想！

    “对呀对呀！反抗是多余的。”

    “等见着宗主我绝无二话直接躺平，早玩事儿早利索。”

    “俗话说得好，反抗不了就享受。”

    “享受是不可能享受的，老黄那狗驴你们记得不，最好那口儿了，挨了宗主的***斗后直接把他的变态给治好啦！”

    乱糟糟的讨论声响了起来，在座的都是道上响当当的带恶人，没有一个敢当出头鸟。

    龚庆气得差点骂人！

    这位以搞最大的事、作最大的死，为人生宗旨的小不点，此时此刻都要忍不住唾弃给自己带来归属感，让自己的人生充满了热情的全性派。

    作为异人界垃圾回收站，全性一直十分拉胯。

    一个妖人或许很刁，但要是凑上十个八个一起行动，威胁度直接腰斩，举世公认的乌合之众。

    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全凭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在江湖上立足，现在连不怕牺牲的光荣传统都丢了。

    乌合之众又加上无胆匪类，以后这全性还能不能好了！

    龚庆没好气地说道：

    “在座都是有道行的炼炁士，都给老子运静功把九穹的伟岸身姿从脑子里清除，然后咱们再好好划划道！”

    虽然由衷觉得竖子不足与谋，但这种怂包情况龚庆也早有了心理预期。

    如梦的压力不能以常理度之，九穹模式之下众生皆服，修性命的异人也不例外。

    不如说，正是因为得炁的异人在精神层面上比普通人敏感，如梦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都给老子听龚庆的，你们难道不好奇他这张狗嘴里会吐出什么象牙吗？”

    途君坊笑呵呵地道，嘴上说得不客气，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支持与期待。

    妖人们面面相觑，尸魔虽强，但这些窝里横惯了的家伙也未必卖他面子。

    可问题总要解决，在场的也想见识见识龚庆这小子要怎么带领大伙“吃肉”。

    几分钟后，乌烟瘴气的环境为之一清。

    异人练功修心养性是必不可少的，哪怕是精神方面存在问题的全性妖人，静功结束的贤者时间里也有那么几分宝相庄严。

    “全体全性团结起来与宗主为敌，先不讨论这里面的胜算，我先跟大伙说说这其中对大家的好处。”龚庆伸出一根手指，认真地说道：

    “正像我之前讲的那样，那位来神州扫荡全性，咱们在做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我之外你们谁都要过一次堂。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什么不让宗主看看咱们的血性？”

    龚庆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地对着自己比比划划一顿，如同是掏心掏肺地说道：

    “我可是盗神呀！我可是龚庆呀！我和吕良组队记忆大盗在异人界掀起惊涛骇浪。

    老子早就给宗主大人卖命，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了！

    老子把自己这百来斤身子都舍了陪你们一起找揍，知道为什么不？”

    “你贱呗！”下面一个声音脱口而出。

    龚庆恶狠狠地瞪了过去，然后又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一脸纯良地忽悠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伙怎么都想不明白？

    大战中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就算实力弱的一方真心想要投降，在投诚前也要狠狠地打上一仗，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牺牲。

    这些牺牲是非常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对方的尊敬、赢得对方重视。

    尤其是后者，和大伙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如果给得到宗主的重视，到了代天计划里面还不得原地飞升呀！”

    下面又出现一个声音提出反对意见：

    “代天计划的具体执行和九穹没有关系，是由代天负责的。”

    龚庆不在意地说道：

    “就算是南极大区的代天，同样会因为见识到全性的血性而对大伙另眼相看的。”

    然后又出现一个新的声音质疑道：

    “龚庆你似不似洒！南极大区的选拔模式已经出来了，公平的大逃杀积分赛，这里面也没有暗箱操作空间呀！”

    尴尬在龚庆脸上一闪而过，自然地笑着说道：

    “就算那样，全世界异人也会为全性充满勇气的行为而赞叹不已。”

    再再再出现一个新的声音，怀疑地说：

    “应该是嘲笑我们愚蠢地不自量力吧！”

    “我靠！”龚庆绷不住了。

    比起无事生非、兴妖作怪、损人不利己的老全性，仙灵界时代的新全性都是奉行绝对利己主义的自私自利之辈。

    现在圈里人都流传一句话：全性妖人有三屑：一曰贪，二曰萎，三曰同门道友死不完。

    全性行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争先恐后”，有好处就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有危险就争先恐后地往后缩。

    统战这群狗哔玩意儿实在太踏马费劲了！

    青筋暴跳地怒吼道：

    “我是来论道的，不是来抬杠的！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宗主的铁拳制裁挨也得挨，不挨也得挨！要挨咱们就一起挨吼不吼哇！”

    龚庆有着一副绝佳的好脾气，可奈何这群同门人间不值得，好声好气的说话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恶声恶气还会听那么两三分……

    真勾八贱呐！

    “吼啊吼啊！”一半人猛点头。

    “不吼不吼！”一半人猛摇头。

    龚庆冲着摇头的那一半人死求白赖地问：

    “你们有什么困难给老子提一提！”

    那些摇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

    “我们已经得到了宗主的呵护，是个清白而光荣的南极大区下辖的真全性！”

    挨过揍的真全性们一脸骄傲地解释，还不忘鄙夷地给那些假全性一个大大的白眼。

    在场的有人见过如梦，凡是见到如梦尊容的必被赏上一顿永生永世不忘怀的暴揍。

    也有尚未见过如梦，没体会到人间至痛至苦的，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他们反倒羡慕那些已经扑过街的全性同门。

    这些漏网之鱼就如同上法场前的死刑犯，时时刻刻都在经受到恐惧的折磨。

    被打屎不仅没有任何羞耻心，反而好像光宗耀祖似的。

    反正妖人们觉得被宗主盖过戳的就是宗主的人，得到了驶向新时代的船票。

    面对这伙油盐不进的精致利己主义，龚庆脑筋转得飞快想着措辞解决眼前的全性分裂，几秒后还真给他琢磨出来。

    哈哈一笑地打断屎过同门的抗议：

    “挨过揍是你们的优势啊！

    咱们的邻居印度有一种通过苦行来修行的苦行僧，以此来向神灵来证明自己的虔诚，吸引神灵的注意。

    你们想啊，如果再度向宗主发起无谓冲锋，岂不是能够向他老人家证明你们的韧性与意志？

    如果入了宗主的法眼，你们就发了！想想吕良、想想夏禾、想想四张狂，都是你们的人生榜样！”

    屎过的全性纷纷露出意动之色。

    无他，那样的未来太过诱人了，见利忘命的妖人根本把持不住！

    吕良趁热打铁地说道：

    “还没有幸碰上宗主的同门也不用急，可以先到宗主跟前露个面儿，然后再来一起共谋大事……”

    ……

    酒吧里一片杯盘狼藉。

    尽兴的妖人们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地垃圾还有纵情狂欢后喝高了的呕吐物。

    曲终人散。而人去楼未空。

    诺大的空间中，三个人影凑在一块儿孤零零坐在吧台前。

    一老，一中，一少。

    “毕姥爷，晚辈敬你一杯！”

    涂君房很有江湖气概，尊敬有加地端起酒来。

    毕渊慈眉善目地说道：

    “您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手段低微的无能老朽。”

    “您老说的哪里话，手段高算什么？”涂君房呵呵一笑，手指点了点脑袋：

    “玩脑子的才可怕，小丁跟我提过一嘴，您是他的启蒙老师。”

    涂君房拎起酒瓶子给老人家满上：

    “我一直奇怪小丁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加入全性，见了您老总算是琢磨过味儿来。

    相比您爱徒这么作死，小丁投入全性妖人怀抱这点小事儿又算得到了什么？”

    像尸魔这样在道上混出名堂，而且几十年还没被打死的，哪个不是千年的王八，尤其是在全性里面折腾，啥样的奇葩怪类都见过。

    有了怀疑后和毕姥爷几句话聊下来，心里面也就有谱了。

    龚庆拽了拽涂君房，轻叹一声，无奈地劝道：

    “哎…看破不说破，我这个亲徒弟都一直装葱卖蒜，就把我师父当成一个尸居余气的老菜头。”

    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龚庆是懂维护师父的，看似反向实则正向的孝顺方式。

    涂君房哭笑不得，又端起酒杯和龚庆撞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用宗主的南极九穹之位作饵，没想到是开宗主好感度的空头支票，这可真有点惊到我了。”

    龚庆笑嘻嘻地说：

    “那些人贪是贪，见到好处就走不动道儿，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能伸手，什么时候这手不能伸，特别有自知之明，现实得很！

    九穹尊位就一个，他们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档次，才不会相信那宏大的天命会落在自己头上。”

    涂君房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龚庆了，这小子又聪明、又理智，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魄力，是个成大事的人物！

    哪像吕良还有四张狂，纯走狗屎运的选手。

    “这么说你的目标是夺取九穹那个位子喽，你有信心？”

    龚庆摆了摆手说道：

    “有个屁的信心呐！反正我会尽可能提升自己的胜算。”

    涂君房哑然失笑：

    “为了这点儿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果断放弃当站在风口上飞天的猪？值得吗？”

    龚庆难掩兴奋地说道：

    “你不了解宗主的为人，就算我闹这一出，其实对我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个知晓更多隐秘的知情者，从没有质疑过如梦的真实性。

    想到那位绝世强者的真身，那堪称一体两面的差异，究竟谁是谁的影子呢？

    这也未免太有趣了！

    对那家伙来说，就算九穹的天命，真的也是可有可无的吗？

    就让我龚庆亲身去试上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