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下。

    类似大牌球员签约现场，憨蛋儿与斯宾塞西装革履的站在签字桌前，共同捧着已经签署的《燕都条约》原件，展示给下面的记者们。

    在场诸位大佬的掌声与媒体记者照相快门的咔嚓声热烈响起，庆祝欧洲乃至全球超凡界重新回到原有的安宁与和平。

    就在这一派祥和的气氛中……

    “CUT！”

    台下的赵方旭一声大喊，像是摁下开关，掌声、快门还有众人脸上洋溢的祝福与笑容瞬间消失。

    “化妆师，给憨先生擦擦口水再补个妆……”赵总冲着镜头外随时待命的幕后工作者摆了摆手，然后又看向自己这伙人的媒体小弟，语气熟练地吩咐道：

    “一会儿我们再重新来一条。”

    ……

    纤尘不染，现代化装潢的亮丽大堂，落地窗旁的沙发上，不合时宜地坐着一个身材矮小衣着破旧，看起来就像是个乡下老农的阴鸷老者。

    这位品味十分土鳖的乡巴佬，正是神州是异人界著名老恶棍，全性里也坏得拔尖儿的名宿前辈，炼器士苑陶。

    此时他那张阴险的老脸笑得如同一朵老菊花，笨拙地操纵着新买的智能手机，聚精会神地欣赏《燕都条约》签署的现场直播。

    苑陶的坏是那种心理扭曲变态的坏，愤世嫉俗，践踏礼法，心眼儿小得像个针眼儿，见不得别人好。

    眼睁睁看着那些曾经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对着一个小小的全性妖人。

    尤其这全性妖人还是自己徒弟，他还是个大傻子！

    把这群人模狗样的大佬、把这人间正道狠狠地侮辱！强健！

    苑陶只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爽、这么快活过，拍着大腿膝盖狂笑不已，整个大堂都充斥着他那尖锐刺耳的笑声。

    正开怀大笑着呢，一只大手不客气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苑陶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他以为是大堂前台的公司异人不长眼地来找自己麻烦。

    法器九龙子都攥在手心里了，要趁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给这些大组织添堵。

    反正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公司绝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可当看到大手的主人，浑身煞气顿时消散一空。

    和面前那充满智慧的眼睛呆呆地对视片刻，又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的现场直播。

    苑陶揉了揉眼睛，视频里的画面和真正面对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个仿佛人类精英的壮小伙，真是自己那傻徒弟吗？

    “憨蛋儿？你不是在签约会场里面吗？”

    当师父的一脸懵逼。

    只要不开口说话、不流哈喇子、表情不出现任何变化，由专业团队精心包装过的憨先生就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体面人。

    然后苑陶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傻气在往外冒。

    没错，对味儿，自己的好徒弟又回来了！

    见到来接自己的师父，憨蛋儿更懵，看看手里面的《燕都条约》文件，挠了挠脑袋奇怪地说道：

    “已经结束咧！结束后叔叔阿姨们就让我离开了，大伙吃席不带我……师父，我饿，我想吃烤鸭。”

    苑陶一听破口大骂：

    “什么！在条约上签完字连你最后一顿饭都不管就把你轰了？公司那群王八蛋过河拆桥、上树拔梯太踏马贱了吧！”

    骂完后看看手机直播又开始迷糊。

    “憨蛋儿明明在直播中，怎么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呢？”

    徒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师父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还以为“现场直播”就真的是现场直播，从没想过会有“延时直播”这种可以说是掩耳盗铃的神奇东西。

    “今天先不跟***公司一般见识……”想不明白就不想，苑陶站起来拽着徒弟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大事要紧，不给你饭吃的账改天再跟他们算！”

    憨蛋儿疑惑地问：

    “师父，您这么着急，咱们要干嘛去啊？”

    苑陶兴冲冲地说：

    “对付咱们宗主去。”

    憨蛋儿瞪大眼睛，死死地拉住身体和拽着自己的苑陶拔河，惊恐地叫道：

    “师父！您傻呀！”

    他这么傻都知道不能这么傻！

    苑陶不耐烦地说：

    “废话什么，老子说啥就是啥，赶紧跟我走！”

    别看憨蛋儿块头气力远比苑陶大，可一直以来听话习惯了反抗不了师父的强权，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推推搡搡地拖走了。

    “师父，我饿，我想吃烤鸭……”憨蛋儿哭丧着脸旧事重提，只不过此时想的不是填饱肚子，而是断头饭。

    苑陶没好气地说：

    “什么烤鸭，那玩意死老贵的，也不想想你那猪一样的饭量，师父带你吃煎饼果子去，煎饼果子管够儿！”

    ……

    “看来苑陶也是其中之一啊。”

    东北大区的负责人高廉，看着大屏幕上公司总部大堂的直播监控出言说道。

    会议室内不止高廉，各位董事与所有大区负责人全部在场。

    除了为了处理龚庆这个烫手山芋而去了一趟暗堡的廖忠，大区负责人们一直没有回到自己所在辖区，集结在总部共同处理层出不穷的各类挑战。

    华中任菲托着下巴，补充道：

    “不止苑陶，憨蛋儿也是其中一员。”

    华东窦乐捋了捋谢顶脑袋上那几根毛，看向高廉说道：

    “龚庆出任全性代掌门，发动了所有妖人挑战南极的那位。

    种种迹象表明他还在暗中组建了一支以夺取九穹之位为目标的特战队，这伙人才是对付宗主真正的杀手锏。

    目前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了苑陶、憨蛋儿师徒的身份，东北能以这条线索顺藤摸瓜的探明全性特战队的内部情报吗？”

    华北徐翔摆了摆手，开口替同事解围道：

    “全性里面真正难缠的妖人就那些个，凭猜的也能大概推测出这支特战队里都有谁。

    咱们的弟兄们一直都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看来龚庆那伙人早有防备，想凭二壮的手段通过电子产品探查内幕恐怕不太乐观。”

    坐在首位的赵方旭说道：

    “小肖和管儿已经混进了全性，他俩能不能也加入全性特战队？”

    任菲和窦乐面面相觑一阵无语，大领导的总喜欢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张口就来。

    虽然他们本身也是黑管儿和肖自在的领导，但也没道理把手下临时工往火坑里推。

    这命令要是发出去，在全性里面无间道的黑管儿、肖自在准得疯！

    混在那群妖人当中已经是十分危险的任务，还让他们混到核心里面去，这不是让他们去死么！

    任菲委婉地说道：

    “赵总，想要在短时间内做到您说的这一点，恐怕有些困难。”

    赵方旭平静地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异想天开，这么一说也就是有枣没枣地打三竿子。

    专门负责调节异人各个组织内部矛盾的苏董，好奇地问：

    “全性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动作？”

    毕游龙将最近的情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一个不起眼又很古怪的事情，语气斟酌地说道：

    “刘必华那小子从全性退出来开公司，他的公司刚刚成立了一个影视部门……”

    黄柏仁一听乐了，笑呵呵地说：

    “姓刘的买卖跟娱乐圈可是一点边儿都不搭呀，跨界一下子跨这么大，也不怕扯着蛋？”

    赵方旭伸手指向毕游龙，郑重地吩咐道：

    “游龙，给我盯紧天和公司，就算是刘必华晚上在床上睡觉说梦话，我也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毕游龙干脆利落地答应：

    “是！赵董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吧！”

    赵方旭又看向徐翔，两人是真正信任的老伙计，徐翔就连冯宝宝的秘密都向赵方旭交代了一部分。

    虽然也是因为想要靠公司给冯宝宝提供便利根本瞒不过这位大领导，综合考量才做出的无奈之举。

    但就算这样，两人也称得上是托妻献子的关系。

    “如果是别人挑战宗主，我只会觉得贻笑大方，但要是全性的话……老徐，你怎么看？”

    赵方旭清楚冯宝宝和马仙洪因为当年甲申之乱的联系有着很深的渊源，而且马仙洪非常看重这份因果。

    有关南极九穹的所有情报都是通过冯宝宝的关系打探出来的。

    甚至两位九穹的代理人战争，南极那位选的夏禾等人搅风搅雨，神州这位则是暗中钦点了冯宝宝。

    而她也不负所托，如果不是宗主乱入掀了桌子，欧洲那场超能战争将以正道全面胜出而告终。

    当然，如果不是宗主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收拾烂摊子震慑全局，异人们恐怕会迎来了灭族级别的灭法战争，这世界现在已是一片火海。

    “老徐，你怎么看？”赵方旭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面的那双老眼闪过一道精光。

    徐翔知道老赵想知道什么，阿无打探内部情报远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方便，从来都是直接询问的……

    而且她好像似乎还认识南极那位，虽然背着所有人才肯交涉，但从事后她表现出的自信来看，消息应该非常可靠。

    不过让阿无和别人交流这件事本身就完全靠不住，所以她传达回来的内容徐翔也不敢一丝不差地全信。

    “如果是龚庆也许真的会有希望。”

    在场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徐翔！

    徐翔耸了耸肩他也没办法多作解释，因为这就是阿无的原话，很有可能是复述宗主告知她的。

    沉思片刻，徐翔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下，缓解心中的紧张，继续说道：

    “宗主并不是无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战胜宗主。”

    “徐爷，您这话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哈！”廖忠一张丑脸逐渐扭曲，他想直接对徐翔说的是：您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徐翔组织了一下语言，以更利于理解的内容将阿无对他说的转述：

    “诸位，决定胜负的并不是单纯的武力强弱，同时也是意志信念的比拼。

    有很多虽败犹荣的比赛，输掉的人会赢得更多的赞誉，人们会在心中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如果面对的是惺惺相惜由衷感到尊敬的对手，会发生很多有违常理，无法以公平胜负界定的特殊情况。

    比如两位剑客决斗，一位手持神兵另一位持有的不过是凡铁，手持神兵的剑客为了追求公平也用凡铁和对手交战。

    更极端一些的例子见到对手身上有伤，会选择自残以同样的伤势才肯与之决斗。

    还有一再给对手机会，不去发挥自己长处追求优势最大化，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情况。”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赵方旭了然地说道：

    “我明白了，重要的不是肉体上的强弱，而是能在精神层面被宗主认可。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宗主放弃一切优势，与之进行一场在世人看来毫无公平可言，可他本人却认为那是真正【公平】的一战。”

    徐翔肯定地说道：

    “我想如果宗主觉得某人要比自己更胜任南极九穹的使命，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也愿意退位让贤。”

    公司的高层都是聪明人，谁还能看不出徐翔和两位九穹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只是看破不说破。

    既然华北的徐爷这么说，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徐爷，您的意思是龚庆会是能得到宗主承认的那种人吗？”

    廖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龚庆那种混蛋要是有那好命儿也太没天理了！

    徐翔继续道：

    “九穹是这个世界的开拓者，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维护者，需要的是能够打破常规的存在。

    直白点说就是我们讨厌的那种人，龚庆这种搅屎棍究竟能不能入宗主的法眼谁也不知道。

    哪怕是宗主本人，也许只有在决战中才能得到答案。”

    “答案就在战斗之中吗？”赵方旭幽幽一叹，心情复杂地说：

    “如果南极九穹易主，换成其他人上位，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如梦压得整个世界喘不过气来，可也只有他有着足够的威慑力，无论是那群对普通人充满恶意桀骜不驯的异人恶棍，还是对异人虎视眈眈渴望取而代之的普通人政权，都老老实实地仰宗主鼻息，不敢越雷池一步。

    如果失去了这道沉重的枷锁，世界可能会变得更好，也有可能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

    徐翔感触颇深地说道：

    “老赵，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