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落下的高度足够，许墨得以闲暇地变换了姿势，在空中翻了个身子，深吸一口气，用标准的跳水的姿势，如同从高天之上落下的雨水一般笔直坠入江中，只激起浅浅的水花。

    另一边仓促落下，也没有过这种经历的商景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勉强用灵力护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像是石头一样砸进水里，激起的水花足足有几尺高，溅得老远，巨大的声响惊得江底的鱼虾飞窜而去。

    许墨跳进其中以后，江水强大的阻力缓冲了从高处落下的力度，深潜水下，借力卸去跳下的力量以后，他像是深谙水性的游鱼一样，飞速上浮，向着江岸的方向游去。

    兴许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南洛河的水位相比平常上涨不少，江水也浑浊湍急了许多，还好许墨水性极佳，加之早已认清方向，所以不消多时，他便近了江边。

    “等等……”

    就在许墨快要触到河床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一声呼喊，便停住身体，转头看去，只见一双手在水面上奋力扑通着，激起好大的水花。

    他看着借着双臂拍打在水面的力量，商景然的头短暂地从江水里面浮了出来，大声咳嗽又被江水呛住了喉咙。

    “我不会游……咕噜……”

    刚说了半句话，然后商景然又沉了下去，只剩下两个手掌还在外面挣扎着拍起浪花。

    “救……咕噜噜……”

    看着江中那沉沉浮浮的人影，许墨心里颇为震惊。

    “不是，你个血隐门的少宗主，什么杀人手法都学了，没学过游泳，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只可惜商景然并不能听到他的心声，便是听到了，现在正在奋力挣扎的她只怕也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

    先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把自己摔得五迷三道的，差点摔晕过去。

    一下来又身处完全触不到底的湍急江水里，浑浊的泥沙弄得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湍急的水流和完全黑暗的环境让她一下就慌了神，再加上她本就不通水性，最后商景然连保持片刻冷静，想想有什么办法都做不到了。

    她在内楼学过很多东西不假，但是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东西内楼的人都教了，也没有人能学会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她在内楼与人交往极少，也不屑于和他们往来，加之商家男子居多，女子极少，为了避嫌的缘故，夏日与人嬉水这种事她从未参与。

    在她看来，如果只是为了解暑，在家里摆多几颗雪晶石不就行了么？不仅能降温，而且摆在家里还好看。

    至于买雪晶石要花多少钱么，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了，既然是钱能解决的事，对受到楼中人宠爱的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的多少罢了。

    其实不通水性对于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假如她是金丹期，她就能用灵气覆盖全身，便无虞呛水的危险，大不了先沉到江底，然后一步步走上岸便是了。

    又或者直接施展出一道避水的术法，便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可惜偏偏她的修为还差了一线，所以现在只能无力地在水里扑腾。

    就在商景然彻底沉下去的时候，她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还不如不上车呢……

    “真是，难怪要掉下去的时候喊着不让我松手，不会游泳不早说……”

    看着远处那还留着几个泡泡、浮着一块面纱的江面，许墨无语地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又游了回去。

    还好商景然还没被江水带走太远，他潜入水底后没废什么功夫在那一块找到了她，从后面抱住她的胳膊，轻巧地带着她浮了上去。

    也幸好在水里扑通了一番，她已经没多少力气折腾了，不然要是她反过来乱动的话，说不得许墨还得先把她打晕再拖上岸去。

    他把她的头露出水面，用仰泳的姿势带着她一点点往岸边游去。

    “喂，再坚持一下，先别死啊。”他轻轻地对着她的耳朵说。

    被他拉着的商景然一动不动，他也不太确定这人到底是供氧不足，晕过去了，还是他救得太慢，真死了。

    要是以后的血隐门宗主，未来的大乘期以这样搞笑的理由死在了无名的江边，那乐子可就大了。

    上辈子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人见过面，但是百年以后人妖两族大战多次，血隐门在她的带领下，曾经组建过许多小队深入妖族腹地，刺杀过的妖族也算不计其数了。

    除了刺杀任务以外，因为门路极广的缘故，他们还承担起收集秘密情报的职责，很多情报都是先从血隐门那边传过来的，然后再传到其他门派耳朵里的。

    比如最后一次人妖战争的时候，魔尊的行踪便是血隐门负责收集的情报，如果不是确定了魔尊独自一人，没有带任何手下，恐怕那一群狠厉的妖王就够折损他们一大堆人马，连有多少人能冲到魔尊的面前都是一个问号。

    他游到水浅的地方，连忙把她拖上岸。

    “还有呼吸么？”

    许墨把手指放在商景然的鼻尖下，又扣住她的手腕，确定她还有脉搏，只是短暂地晕过去了。

    “没死就行。”放下心来的他长出一口气，寻了个大石头坐下，顿时一股疲倦感涌上心头。

    饶是许墨见惯了大场面，这一番折腾下来也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不过好歹终于暂时安全了。

    如果不是熟悉附近的道路，要从那山上下来再找到他们，总得耗费几个时辰，更不用提现在天色昏暗、雨路湿滑，要想在偌大的江边找两个人就更难了。

    就算商枫真的能找过来，在那之前，他也早就离开了。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天空一声闷雷，空荡荡的江面上吹来一阵阵冷风，又飘起细细的雨丝，扎进脖颈里，让他打了个冷战，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上衣物粘在身上有多难受，浸了水以后兀然沉重了数倍。

    “幸好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躲，换了衣服。”

    这时他才有闲暇的功夫打量起商景然的面容。

    从高空掉下来，又在水里经历了一番扑通，那面纱终究还是掉了下来，现在已经不知道漂到江面上哪个地方去了。

    “麻子倒是没有，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像个女水鬼似的……”许墨嘟囔了一声。

    许墨看着商景然宛如沉睡过去的面容，也许是刚刚从水底捞出来的缘故，她脸色很苍白，没有什么血色，肌肤像是透明的玉一样，几缕细长的发绺湿湿地贴在鬓角，有些许杂乱。

    这时候她看起来终于不再是那个马车上言笑晏晏的千金小姐，也不再像是一个冰冷无情的杀手，覆面的黑纱丢掉以后，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很柔弱的小女孩罢了。

    看着她昏睡的面容，许墨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漂亮的女水鬼呦，我到底应该要拿你怎么办好呢？”

    他低声的自语掩盖在了萧萧的风和骤然滴落的雨点里，没人听见，自然也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