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言最近有点奇怪。

    许墨看着院子里舞剑修炼的林清言，这样想到。

    这是他脑子里一天内第三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说话的语气、动作、神态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他总是觉得有点地方不是很对劲。

    就像在一家很喜欢的馆子里吃饭，每次都点一样的菜，很多年来都是一个味道，熟悉的感觉让人安心，可突然有一天，再动筷子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可明明菜还是那份菜。

    招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的厨师已经退休了，换的新厨师是他的儿子，虽然耳濡目染多年，做的也是一样的菜，但到底味道还是和原来有些不一样。

    这是独属于老食客的敏锐。

    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呢？

    他眯着眼看着林清言，脑子里开始回想起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是早上叫她起来修炼的时候，本来应该早早起床的她竟然破天荒地赖床了？

    还是吃午饭的时候，桌子上为她专门做的糖醋排骨竟然剩下了一小半？

    不是，不是。

    可能是最近她修炼太刻苦，累到了，没胃口，所以才会有一点不一样，这也说得通。

    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师父？”

    听到声音的他抬头，看着林清言收起了剑，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我练的剑有什么问题么？为何皱眉？”

    “这倒不是，清言你的剑招越来越娴熟了，几乎可以说完满无缺，”许墨笑笑，不吝赞美之词，“很厉害！修炼的速度超过我的预期，再这样下去我都比不过你啦……”

    虽然她已经不像是刚刚被收入门下时那样畏缩怕生，待人处事的时候已经非常坦然，但是对待自己这个曾经自卑的徒弟，许墨还是保持了能夸就夸的习惯。

    林清言低着头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不过师父你可以再多说一点。”

    “？”

    许墨眨眨眼。

    奇怪，太奇怪了。

    按平常来说，她这时候不应该捂着脸让他快别说了么？

    “不过我刚刚说的话师父你听到了吗？”

    “什么？”

    “就是我说晚上下山去城里逛逛的事，今天晚上青山城有祝会，我很想和师父去。”

    祝会是祈福祭祀的活动，城里的人们会在那一天聚在一起祭祀先祖，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这样啊，那就去呗，正好我也很久没参加过祝会了。”

    许墨笑了笑，伸手摸摸林清言的头，她的耳朵轻轻颤了颤。

    到底她还是个年轻的孩子，喜欢玩闹，平时她修炼刻苦，对他提出的要求很少，难得请求，他也不愿拂了她的心愿。

    等到晚上的时候，许墨再见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

    她穿的一身长白色的袄衣，配青碧色的裙，袖口绣着好看的花，走起路来，裙摆摇曳如浮动的水波，虽然面上未施粉黛，却满是豆蔻少女青涩的美。

    “师父，不好看吗？”见许墨愣在那里，她问道。

    “是好看的，只是这身衣服我怎么没见你穿过，什么时候买的？”

    她所有的衣服许墨都见过，可是这一身他并没有印象。

    “师父你还是别问了，这是秘密。走吧，再等等就赶不上祝会了。”林清言拉起许墨的手便向着山下走去。

    太怪了，太怪了，这真是清言么？她会主动拉起我的手，走到我前面？莫不是我在做梦？

    许墨看着林清言拉住自己的手，又一次想起早上萦绕在脑海里的问题。

    好像从前几个月开始，林清言每个月就总有几天让他有这种感觉，可是过了几天她就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还是那个有些笨手笨脚的小孩子，让许墨觉得之前那几天只是他莫名其妙的错觉。

    算了，还是不想了。

    许墨摇摇头，把脑海里古怪的念头驱逐出去，反过来握住林清言的手，走到了她前面一点。

    他还是更习惯走到林清言身前。

    可看他走上来，林清言又往前走了一点，于是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我和她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什么？”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许墨并没有听清。

    “我是说，我也成长了师父，你不能总把我当作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可是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在你师父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个小女孩啊。”

    闻言，林清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走在繁华的街道里，在许墨的印象里，青山城鲜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人，有时候声音嘈杂到即使是相近的两人不提高声量也听不清彼此的话，许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担心和林清言走散。

    “师父我要那个。”走在街道上，许墨被突然驻足的她拉住。

    “糖画么？多少钱一个？”许墨看着眼前用饴糖画出的各种糖画，插在竹签上，在烛火照耀下散着莹黄的微光。

    上次许墨路过青山城的时候帮她带过一个，她很是喜欢。

    “五文钱。”摊主微笑着说，张开五个手指。

    “清言你自己挑一个，钱我付了。”

    “师父，我不止要一个，我要两个。”她说。

    “是留一个给我么？”

    “不是，是我想要两份，师父要的话我掏钱好了。”

    许墨闻言笑了笑，又掏出五文钱。

    就这点东西还分谁掏钱呢？果然是小孩子。

    两人走走停停，在各种摊位上看过，买了不少东西，可是令许墨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林清言每一个东西都要了两份。

    比如点心，比如首饰，又比如新衣服。

    而且样式都不一样。

    更奇怪的是，她反过来要帮他买东西的时候，也买了两份。

    真怪啊。

    拿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许墨心中奇怪的意味越来越浓郁，好像有一个答案隐隐在心头盘旋，即将呼之欲出。

    这时远远天上炸开的烟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纷纷驻足看向那绽放在空中的盛大火花，许墨也不例外，抬头看向天空。

    可林清言却没有，在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的时候，她闭上眼，踮起脚，向他撞过去，许墨躲闪不及，被她在侧脸轻轻啄了一下。

    “嗯？！”许墨惊慌下松开她的手退后了半步。

    可是这时候他看见林清言的反应比他还大，她连连退步，脸飞速变红，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被人突然亲了一下，还是自己一直以来乖巧懂事的徒弟，许墨脑子木木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清言你……你这到底是在弄啥啊？”呆了好一会，许墨才开口问道。

    “师父，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

    飘在空中的林白：“不是说好只要伪装成你的样子，今天我就能自由行动么？”

    “你的自由行动里面绝对不包括这个！说什么伪装成我的样子，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乘我不注意这样做，你真是太过分了！以后再也没有你自由行动的份！”

    “你敢说你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不对，你不是清言，你到底是谁？说！”许墨终于回过味来。

    他知道那种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林清言的眼神，从来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平静过。

    她的眼睛本该像是一弯浅湖，风吹则皱，许墨一眼就能看透，可是这几天却像是不见底的深潭，藏了什么他怎么也看不出。

    “我真是如假包换的林清言。”

    “你不是！”

    “我真是！”

    林白飘在空中，看着在烟花下吵闹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我已留下了所有的暗示，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透吧。以后什么东西都记得要准备两份哦，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