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忘不了
繁体版

19真的是爱情 20 曾经 我也代课一年 21又见菜花开 22又见老师

    19真的是爱情

    一天,躺在病床上的成子对坐在他对面的我艰难的说道:“我晓得,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受苦了,我没让你享一天福;我也晓得,你对我好,这不是爱情,是同情。”天啊!结婚九年了,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想哭。我想这可能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埋在心底的话吧,直到此时此刻,认为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不得已才说出口。我真的很难过,也就是说,他一直怀疑我对他的感情,认为我嫁给他是对他的同情。要不是他病成这样,我会与他争论的。若是同情,我怎么不嫁给一个乞丐或其他什么人呢?我也同情他们呀!面对痛苦的他,我不知该怎么说才让他相信。我真的很难过,想哭又不敢哭,怕他的病情恶化得更快,我只好把眼泪强忍着回答说:“怎么不是爱情呢?”

    认识成子,缘于偶然的机会。我多次听姐夫说,某地有个人喜欢看书,报纸上都有名呢!经打听,原来是当时的耒阳报的许记者在采访成子后发表在《文汇报》的一篇报告文学引起的轰动。许记者的这篇文章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信件从全国各地飞向成子。其中有不少是向成子求婚的。这些女性都是文学爱好者。记得BJ的玲还寄来一个小收音机,天津的俊和武汉的珍等几个女性都寄来文学作品请成子修改。直到我认识成子,这些女性还与成子通信往来,请他指导写作。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离成子较近,所以成子成了我的初恋。

    成子的村子处在一个山沟里,上学、赶场、搭车都要走很远的山路。家里一贫如洗,穷得在屋檐下做饭。记得第一次去他家时,那样的家境把我吓跑了。成子的个人条件也很差,只读了八期书,而且过早地白了头,认识他时已步入而立之年。可是,成子的人生出现了奇迹。成子受村里一个回乡知青的影响,爱上了文学。(我是因高考落选爱上了文学。)文学之风,把我和成子吹到了一块。当我俩登记结婚时,许多人还不相信这是事实,那是我高中毕业的第二年,家住大洞里的我,就是算不上漂亮,也不很难看哦!可想而知,来之我这方的压力有多大!

    我的婚姻在当时当地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可以说,当地方圆十里,都在传播着我的新闻,因为几年前,我这个全公社考上重点高中的唯一女生已成了一大新闻,成了“名人”。只不过这次,大家把我这个“名人”当做反面教材来宣传、讥笑、嘲讽、打击。人们认为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我不这样看。我们是平等的。我们因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才走到一起。

    其实,成子身上,除了爱好文学,还有许多可爱之处。成子个子较高,穿着整洁,尽管家贫,颇有学者风度。两道黑黑的剑眉下有一对多情的眼睛,留着八字胡,说话温柔得像少女。村里的男女老幼都喜欢他。成子是一个多面手,他的书法、绘画、乐器都是无师自通,每年的除夕夜,都要忙到很晚,为左邻右舍写春联。他的硬笔字也写得很好。记得有一次我拿成子的手稿给耒阳市作协副主任朱文科看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的字写得真好!记得办第一代身份证时,乡政府叫他填了七天的身份证,因为他的字写得好。在平时,常有人送来老年人的相片请成子画像,留作纪念。成子还爱好唱歌,他有一个优美动听的歌喉。成子吹打弹唱样样拿得起,尤其是二胡,村子内外的许多年轻人,都是他手把手教会的,他拉的二胡曲悠扬委婉,如泣如诉,还在大队部上台表演过《二泉映月》呢!

    如此一个人,不可爱吗?仅来我翻出成子的老照片扫描到网上,女儿说,妈,我爸真的好像一个艺术家呢!是的,如果成子活到今天,也许真成了一个什么家了!遗憾的是,他走得太早了!假如他还有知觉的话,我要再次告诉他,不是同情,真的是爱情。

    20曾经,我也代课一年

    曾经,我也代课一年。

    那是2005年,我43岁,大儿子在上高中,女儿打工了,小儿子在上三年级。

    那一天,我带着小儿子去报名,学校的王校长问我:“代课,你来不来?”

    我有些莫名其妙。

    在这个年龄了问我代不代课?突然想起,我高中刚毕业的时候都没人叫我代过课!

    我出身农村,父母是普通的农民。父亲上了一年私孰,母亲在两岁的时候就来到了父亲家里做童养媳,她没有进过学校门,一个字也不认识。母亲十八岁跟父亲结的婚。那时不搞计划生育,所以我们家姊妹很多,家里人多劳少,生活很困难。尽管那个时候上学的学费不高,但我们家的姊妹还是上不起学,我八岁还没有启蒙。我看到村子里的伙伴都去上学了,我天天跟着父母吵着要上学。终于在我九岁时上学了。在班上,我的年龄算是比较大的,我上课也比较认真,接受能力快,在班上,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前一二名。上初中也是如此。初中毕业那年,城里的重点中学都开始在农村招生。我们那个班,我是唯一的幸运者考取了县城的重点中学,我那个大队也是考了我一人。我那个公社,一共考上六个,五个男生,我是那个幸运的女生。

    记得刚开学几天的时候,宿舍的同学问我:“你爸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爸是种田的。”

    他们不相信,说:“不可能,你爸不是干部你怎么能来城里上学?你爸最小也是大队干部吧!”

    我怎么说大家都不相信。我父亲的确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1980年,我从县城重点中学高中毕业了。高考落选后,我在乡下复读了一年,又名落孙山。后来就当起了农民,成了村姑,村妇。我的伙伴、同学都辉煌腾达了,我却在痛苦中挣扎,看不到希望。在绝望的时候我爱上了文学,我想把心中的苦水倒出来。

    这时,我认识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异性朋友。读书十年,我从不与异性同学相处太近。至于男性朋友,更是没有了。当这个人出现时,我把他当作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以为他能帮助我渡过这个苦海,到达彼岸。没想到,又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让我举步维艰!

    这个人就是我的第一任丈夫。

    他是一个偏远山村的农民,也爱好文学。人不傻,除了文学爱好,还无师自通画画、雕刻、书法、音乐及各种乐器。要命的是,他命太短,共同生活才九年,就抛下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为了活下去,我带着一双儿女,来到了另一个村庄。不幸的是,我在这个村子里只过了三年的好日子,我们又成了孤儿寡母。第二任丈夫外出打工,不幸身亡。

    在我崩溃绝望的时候,是文学让我挺住了,撑起了这个家,带着三个孩子磕磕碰碰的走了过来。

    从2005年,我开始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些短文。在《小小说选㺫》发表一封短信之后,我收到了全国各地的来信。此时的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当校长问我代不代课的时候,我就答应了。我也想体验一下当老师的滋味。刚高中毕业的时候,脑子里也曾经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当个乡村老师也好啊!可是愿望没有实现。

    我在这所乡村小学代课,教的是四年级的语文兼班主任。每次上语文课,下课铃响了,学生们还不愿离开教室。总喊着:“老师再讲一下!老师再讲一下!我们还想听。”

    上语文课时,我都会讲一些与课文有关的故事。我会结合我的写作经验,告诉学生怎样写好作文。我在学生时代,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师拿去当范文读给班上的学生听。

    我上课,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上自习课的时候,我把自己订的《小小说选刊》、《百花园》等刊物一大捆,带到学校来,借给班上的学生们看,每人一本。有的学生看出了兴趣,一本看完了又去我家里借书看。我家住在小学旁边。

    记得有一次上作文课,我要学生写一封信给家里的亲人或同学。有一位女学生是这样写的:

    “给老师的一封信

    亲爱的老师:

    您好!

    我希望您以后还会当我们的老师。我也体会出当老师的悲伤。但为了让我们学会更多的知识,还是留来吧!虽然您只是代课老师,但是,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因为您是我最敬佩的老师!

    老师!祝您身体健康!

    您的学生王兰

    2005年6月16日”

    怎么也想不到,高中毕业当家庭主妇二十多年了,竟还有机会站到讲台上给学生上课,成为一名代课老师,过一把当老师的瘾。

    我在代课的待遇是,一千块一学期。

    我只代课一年,第二年又外出打工了。

    2022.9.21

    21又见菜花开

    今年的春节,因为****的发生,我们一个月都宅在家里不敢出门。在我居住的小区后面,有一片小树林。我好想去外面看看。想去小树林那边看看还有什么。其实只要沿着这个小公路走50米远就到了。但因为这个病毒的严重性。政府规定不准随便乱走,以免传染病毒。所以我好几次都想去看啊!但我儿子总是阻挡不让去。说不安全。没办法。就这么近的地方,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直到2月16号。儿子们都去长沙上班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宅着,所以我更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得慌。我更是想去外面看看。

    昨天下午,我戴好口罩,推着自行车,我下决心一定要去看看!我骑着自行车才几分钟就到了小树林的尽头。我原以为有多远呢!我下了自行车,只看见马路的左边有一个小洗车场,隔几米处还有一个驾校,大门紧闭着。朝马路右边看,哇!一片油菜花!黄灿灿的开得正艳!好高兴啊!好久没看到田里的庄稼了!因为一直在外面打工。又没有回乡下,今天看到这个菜花感到很稀奇!哦!我这才想起,现在正是乡村二月。正是菜花开花的季节了。

    然而,这个菜花又让我想起很多年之前的那个菜花。那个时候的菜花我们乡下人都是种在土里。而且大部分是白色的花。是用来作肥料放在田里的。现在种的这个黄色的菜花。他是长菜籽,用来榨油的。那时候,每到这个二月的时候,农民就很忙。我们就要把那些成熟的比人还要高的菜花把它拔了,用粗绳捆起一捆一捆的,再用一根两头尖的担管(木棍或竹子)一担一担像挑柴那样竖起来,根朝下花朝上挑到田里去,再把它分开一小把一小把的摆放在水田里,然后用脚把菜花踩到泥里,慢慢腐烂就成了肥料。

    可是每年,我看到菜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一件事,一件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情。那是我刚开始认识我丈夫的时候。因为我们是自己谈的。父母知道后,他们坚决反对不认同。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愿意提到我的丈夫。可是有的人的。他们偏偏要提到这个上面来。

    一天下午,一个伙伴问我:你一个人在挑菜花啊!怎么不叫你老公来帮忙?

    我肩上正挑着一担菜花往田里走,咬着牙挑着,心里狠狠的骂着可恶的家伙:你瞎了,明明晓得我屋里人反对,还故意来气我。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几十年,我每看到菜花开的时候,就会想起我的初恋要难过好一阵子。如今我的丈夫好多年不在了,我的孩子也都大学毕业了。可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得。这些年来,每当我看到菜花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白菜花,又会想起孩子他爸!

    2020·2·26于耒阳

    22又见老师

    那天,我正敲钟上课的时候,看见从校门走进一行夹公文包的大人物。几位男教师,忙迎上去:“领导们,早啊!”

    “嗨,张老师!”我一眼认出熟悉的张老师了,自言自语道。远处,张老师也认出了我,他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见到张老师,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中时期的那些往事。

    初中阶段,张老师一直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那时的张老师,年轻英俊,常常在休息时间,爱和我们这些学生娃开开玩笑,打打乒乓球。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张老师在与我们女生打乒乓球时,逗着我乐:“江凡,你考上一中,就等于丢掉了三尺六,城里这个时候,女孩子都穿裙子了,好靓哦!”我的脸被张老师逗得通红、通红。

    果然,我考上了一中,我所在的学校,考了我一人,我所在的公社,考了我一个女生。

    可初中一别,再没见到了张老师。

    张老师微笑朝我走来了,我很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张老师!”

    张老师问:“你老公在这学校?”

    我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张老师凝思了许久,才“噢”了一声。似乎在张老师的想像中,我老公不是种田人。张老师哪能知道,我高考落选后,就嫁了一个贫穷的乡村青年,更不幸的是,大儿才三岁,丈夫就病逝了。四年后,第二任丈夫又离我而去。

    二十多年过去了,张老师成了学区领导。而我,依然在修理地球。在村小代课,是因为我爱好文学的原故。不然,连当个代课教师的机会也没了。

    又见张老师,我有些尴尬,有些惭愧,只是没有自卑。在苦难的日子里,为孩子,也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这是我的人生观。在这么些日子里,我除了是三个孩子的好母亲,还是一个执着的文学爱好者。虽然孩子上学是借来的学费,但我并不失望,我相信会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

    让我弄不明白的是,有些许人,条件比我好千倍万倍,为什么还会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