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周九恒来到七队的公务室。

    他略微诧异，因为不仅李通在场，连消失许久的若向阳，都到了。

    不过若向阳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憔悴。

    也不知道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不用紧张，今天晚上你们要执行的任务，比较简单。”

    李通笑着说道。

    “到底是什么任务，搞得这么隐秘。”

    周九恒问道。

    他曾经试探问了几次，但李通都不愿意说。

    “这个任务记得保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李通低声道，脸上多了几分认真。

    周九恒点头，面容多了几分肃然，看来这个任务并没有李通说的那么简单。

    也是，保密性这么强的任务，怎么会容易。

    “你们今晚，要去含芳阁一趟。”

    李通看着周九恒的眼睛，说道。

    周九恒秒懂，眼里闪烁着寒意：“有魔人潜伏在含芳阁。”

    渡生教的魔人竟敢威胁要杀他全家，他自然也不会手软，见一个杀一个。

    关于魔人潜藏的地方，不是他胡乱猜测，而是有依据的。

    老王的女儿王迎雪，就曾经隐藏身份呆在含芳阁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场所，本来就是魔人隐藏身份的绝佳地方。

    李通错愕了一下，说道：“呃，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过，这不是你们的主要任务。”

    周九恒怔住了：“去含芳阁不为了查魔人，难道去找姑娘？”

    还有这种好事，公费上青楼？

    “这倒不至于，上班时间还是不能这么做的。”

    李通有些无语了。

    “那就是保护某个重要人物？”

    守夜人偶尔需要执行保护任务，这周九恒还是知道的。

    “确实是一个保护任务，但不是人。”

    李通回道，不待周九恒再问，他直接说道：“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含芳阁，让它能正常营业，不受到影响。”

    “哈？我没听错吧？李通你是说，我们守夜人去保护一座青楼的安全，让它能好好赚钱？”

    周九恒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大武国最强机构之一，黑夜中的掌灯人，人类的守护者，居然要去给青楼当打手？

    这简直是周九恒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李通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这是我们的日常任务之一。每个队需要轮流派人执勤，我们七队之前因为人少，已经很久没去了。”

    周九恒服了。

    守夜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谓是一降再降。

    已经到了不是没有地位了，而是完全没有地位可言。

    太离谱了。

    比李通的父亲李普，还要离谱。

    “含芳阁开遍整个海珠府，吸金能力极强，是守夜人的金主之一。”

    忧郁的胖哥，忽然在一旁解释道。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周九恒彻底无语了。

    堂堂守夜人也要为了五斗米折腰，让青楼成为他们的财主……

    他叹气道：“难怪这个任务要保密。”

    丢人！

    太丢人了！

    简直脸都不要了！

    要是让百姓知道了，守夜人的形象直接比明星塌房还要恐怖。

    堪称毁灭性的社死。

    周九恒没有问为什么守夜人会做出这个决定。

    上面的大佬是不是都是傻子，或者都疯了。

    他能想到的，高层肯定也想到了。

    顶着这样的压力都要接受青楼捐助，说明守夜人如今的处境……是有多么的窘迫。

    可这样，守夜人还是百姓的守夜人吗？还是大武国的守夜人吗？

    周九恒摇头，他太清楚资本的腐蚀能力了。

    难怪守夜人逐渐忘了初心，薪火下的誓言……也蒙上了灰尘。

    因为他们守护的对象，他们的信念，已经发生了改变。

    大武国，风雨飘摇啊。

    ……

    ……

    “怎么了，胖哥。”

    路上，没有了外人，周九恒才出言问道。

    若向阳失落道：“世家大族还能有什么，来来去去不就是争权夺利。”

    “小的时候，大家关系都挺好的，现在却要刀兵相见，甚至不死不休，太让人难受了。”

    周九恒默然，这并非现在的他能插手的。

    如今他也知道了，若氏一族是京城传承已久的名门望族，大武国顶级权贵之一。

    这等势力的漩涡，他若是敢卷入，分分钟粉身碎骨，渣子都不剩。

    更可况他还带着一家子人。

    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芳姨他们想想。

    “还能撑得住几年吗，胖哥。”

    周九恒神情认真，问道。

    给他几年的时间，或许他还是有能力帮一下若向阳的。

    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若向阳帮了他，他自然要帮回去。

    至于若氏一族内，谁对谁错，周九恒不管，也不理会。

    若向阳也听出了周九恒的潜台词，感动道：

    “不愧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阿恒你这辈子去含芳阁的钱，我都包了。”

    周九恒：“……”

    他其实想解释一句，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现在在谈正事，就不说了吧。

    “主要是情感上过不去，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胖哥唉声叹气的。

    “小命要紧，该心狠的时候，你可别妇人之仁了。”

    周九恒提醒道。

    封建王朝的世家大族斗争，可比现代要凶险多了。

    尤其这还是个超凡世界，能人异士众多。

    一不小心，若向阳可能就与世长辞了。

    “我这辈子其实没什么追求，不过想多和几个女人深入交流一番，还有多吃些美食。”

    “都跑这么远的地方，当一个吃喝玩乐的废物了，他们都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胖哥满是无奈。

    “这种斗争，错一步可能就万劫不复了，他们自然想把一切危险都扼杀掉。”

    周九恒说道。

    将心比心，他若是对方，也会这样做。

    胖哥自己虽然想当废物，但明显还是有着防备的。

    否则也不会在身边备着一个实力强大的车夫，也不会去修炼双修功法。

    没有人会愿意彻底放松戒备，把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境当中，任由别人拿捏。

    这注定了，他们之间必须要分出个胜负来。

    弱国无外交，弱者也没有选择权。

    周九恒还是希望若向阳能争一争的，至少要撑到他强大起来。

    这样若向阳起码还能有一条退路，保住生命。

    ……

    ……

    “阳哥哥~”

    来到含芳阁门口，接待他们的莲姐，眼神比上次更加幽怨了。

    算算时间，他们二人可是将近半个月没来了。

    “这不是忙嘛。”

    胖哥解释了一句，手不客气摸过去，打算先摸上两把过过瘾。

    莲姐却一把拍掉若向阳的咸猪手，相当正经对着周九恒盈盈一福：

    “周公子。”

    若向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气道：

    “好啊，莲姐你也变得这么肤浅了，只盯着脸看了？！”

    莲姐眼眸翻白：“周公子可是有大才之人，小女子自然要认真接待。”

    “当然，周公子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

    她对着周九恒露出柔媚的笑容。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莲姐莫名如此讨好自己，周九恒便猜到，是他写给白兰小姑娘的那首诗起作用了。

    青阁那些姑娘们，平日里虽是有些高冷清淡，但对于那些有名的才子，可热情了。

    为了能拿到一首夸赞自己的好诗或者好词，便于提高名气，甚至有人愿意和大才子们共度春宵。

    那些财主舔狗们，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女神，在别人面前是何等模样的。

    “不是，莲姐你夸阿恒他大，我是承认的，但你说他有才，我就不太能接受了。”

    “阿恒可是我好兄弟，他的本事在哪里，我一清二楚。”

    若向阳和周九恒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接近半年。

    周九恒家世普通，平时也不怎么看书和参加诗会交友，和诗才这方面可谓是毫不相干的。

    莲姐这一句大才，可把他逗乐了。

    “那是因为周公子为人低调，不愿出风头。”

    不知何时，莲姐已抱住了周九恒的手臂，还使劲往里挤。

    “龟龟！莲姐讲的，不会是真的吧。”

    若向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九恒。

    莲姐的为人他可太了解了，表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内心还是有着几分高傲的。

    毕竟当年她也做过几年花魁，一般人可瞧不上。

    “周公子，上次一别，白兰可一直念叨着你呢。”

    莲姐抱住周九恒的手臂，轻轻摇动。

    “今天过来，是办正事的。”

    周九恒不想细聊这方面的事情，直接掏出守夜人的令牌。

    “周公子你们是守夜人？”

    莲姐红唇微张，有些不太能相信。

    若向阳这白胖的富家子弟，凭什么能当上守夜人。

    然后周九恒堂堂一个大才子，又何苦去做守夜人。

    这也太古怪了。

    难怪他们二人今天都披上了黑色风衣。

    不过莲姐在风月场所混迹多年，心思玲珑，自然不会细问，而是手一引：

    “还请周公子你们上二楼雅座。”

    二楼包间，莲姐亲自为他们二人奉上了上好的茶水，又从广阔的胸襟中抽出两封红包：

    “周公子，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周九恒不是什么清高之人，按着私下的规矩，收下了这还带着温热和体香的茶水费。

    他可不想破坏规矩，与大家不合群。

    胖哥也无所谓，随手收下。

    “长夜漫漫，难免有些无聊，我这就去安排几位姑娘。”

    莲姐笑意盈盈，又问道：“周公子可有什么中意的红阁姑娘？”

    “莲姐安排便是。”

    周九恒回道。

    来之前，李通就已经和他们交代了一番。

    含芳阁除了给茶水费，还会安排姑娘作伴。

    这些都是不用花钱的，一切消费由含芳阁埋单。

    当然，都是些没有什么名气的红阁姑娘。

    至于青阁姑娘，想都不要想。

    还有，玩一下可以，绝不能喝酒，也绝不能脱了裤子去开房。

    要是被发现了，后果很严重。

    反正枪杆子一定要忍住，得等到下班了才能使用。

    所以有些守夜人，宁愿不要姑娘陪伴……或者等到快下班了，才让她们过来。

    莲姐走后，很快就来了两个姑娘。

    给胖哥安排的，是他其中一个老相好。

    给周九恒安排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样貌还算不错的女子。

    “莲姐这偏心程度，都要偏到东城门那边去了。”

    若向阳吐槽道。

    这种级别的姑娘，怎么可能用来免费作陪。

    含芳阁可不愿吃这种亏！

    摆明就是莲姐私下自己安排的！

    对此，若向阳只能羡慕妒忌了。

    桌上的饭菜虽然不是什么名菜，但肉菜不缺，份量也不小。

    招待属于还可以了。

    骰子，木牌之类的玩乐工具也有。

    就是没有酒水，气氛热闹不起来。

    不过两位姑娘主动又热情，氛围还算融洽。

    不时会发出欢乐的笑声或者娇笑声。

    “我兄弟第一次来红阁，你可要好好招待他。”

    若向阳对周九恒旁边的女子说道。

    他此时已经知道周九恒上次傻乎乎的去了青阁，而不是红阁。

    当然，有才的人去青阁，不能说傻。

    因为他们去青阁，是享受的。

    享受青阁姑娘的讨好和侍奉。

    “恒哥是第一次来？别逗我了，阳哥。”

    若向阳此时也发现有些不对劲，说道：“我记得阿恒你是第一次来红阁的啊。”

    “确实是第一次来红阁。”

    周九恒‘诚实’回道。

    若向阳顿时深受打击，感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周九恒说道：“你们先玩，我出去一趟。”

    来到青阁的楼牌前，周九恒发现，梅花这个牌子已经消失了。

    看来王迎雪，确实是赎身离开了。

    周九恒心安了几分。

    如今守夜人在大搜查，渡生教魔人也进来了，王迎雪若还逗留在此，就太危险了。

    而知道他秘密的王迎雪，如果出了意外，他也会有大麻烦。

    她走了，对二人都是好事。

    确认王迎雪已经不在后，周九恒转头回去。

    可走了几步，他胸口忽然一阵颤动。

    有魔气！

    周九恒立即扫视周围。

    可很快这种感觉又断了。

    是距离拉远了！

    他马上把目光放在那几位往远处移动的客人，快走几步试探。

    最后，他确认了目标，就是刚上二楼的男子！

    而领路的丫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