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安庆
所谓陈芥菜卤汁,是将芥菜置于大缸之中日晒夜露,待其生出长约三四寸的绿毛后再将缸口密封埋入泥土之中。
如此经过数年时间,等再将缸挖出时其中芥菜已完全化为汁水,连原本的绿色长毛都消失不见,方才称为陈芥菜卤汁。
此汁水主治高热病症,如肺风咳喘、吐血吐脓均有药到病除之效。
朱慈烺在听完此药的效果和副作用后的第一反应便是“青霉素”。
他一直以为古代中医对抗感染的唯一办法便是加强自身免疫力——俗称硬抗。
但听完郑善青的描述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能够保着华夏民族于这片土地上屹立数千年的中医又怎么可能是那帮人口中的“巫医”?
有了青霉素,之后的事情还有难度吗?
无非就是在伤兵手上切个小口,再滴上点卤汁看看反应,正常的就按量使用,不正常的过几天再切一个。
反正青霉素的不良反应也不是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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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朱慈烺这一趟获得了极大的收获。
短期来看陈芥菜卤汁的使用对应天战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若将时间线拉长一些就能发现,由于伤员死亡率的大幅下降,他明军中的老兵数量必然会达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比例。
到那时............
朱慈烺离开伤兵营时已到了下午。
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一方面是他坚持询问每个人的伤情,另一方面则是向仁生非要他喝完药再走。
先前他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伤势,可既然已当着勋贵文臣的面露了马脚,隐藏也就没了意义。
反正伤势也算不得多重,不如大大方方暴露在众人面前,省的让那几人再生出什么心思。
当然,以现在的情形来说,诸人大抵也就是在规则范围内给他找些麻烦,明目张胆打出降旗的胆子却还是没有的。
就如那钱谦益、朱国弼,一个趁着前方情势不明聚众于自己府邸,另一個想借守军溃散之机拢些兵马。
不管其用心到底如何,但在得知朱慈烺打赢之后却又不约而同的赶至城楼将自己的行为定性成准备殊死一搏。
此事不正说明了这两个群体的软弱和无能,亦从侧面印证了朱慈烺抛弃他们的正确性。
不过抛弃归抛弃,在没有占据绝对优势前该做的样子总还是得做的。
这一点不管古今,还是中外却都没有太大不同。
若要强论区别...........
大抵就是文人做的好看一些,而武人这边就不会顾及太多了。
此时的安庆城中已杀成一片,忠于左梦庚的军队,有心降清的军队,本身并无立场却被卷入其中的军队,再加上袁继咸带来的军队,各方人马互不统属却又互相厮杀,直将这破败不堪的安庆城化为一片废墟。
在左梦庚原本的计划中,只要袁继咸带着其麾下人马抵达安庆附近,他便会将各部总兵召来议事。
在他想来,凭借着他和袁继咸麾下的近十万人马,压服各有心思的总兵们总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真有冥顽不灵的,当也只是个别,无论是杀是放都于大局无碍。
到那时,他手握数十万大军,到底是降清还是归明却也能好好掂量掂量了。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各位总兵确如他所想一般前来议事,可那些本该各有心思的总兵们却如商量好了般一口咬定该当降清,甚至还让随侍亲兵抵住大门直接对左梦庚动起手来。
之后的事很容易便能想清,左梦庚在手下亲兵的护卫下逃出了府衙,而这场本只有一两百人参加的战斗却因此扩散至了全城。
再之后隐于城外的袁继咸为救左梦庚而派了一支人马加入了战斗,场面便越发混乱起来。
不过好在所有兵卒穿着打扮都是一般,否则袁继咸这外来户当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待袁左二人相见之时,城中战斗已从原本的追杀与拦截演变成了混战。
各方军将彻底失去了对麾下士卒的控制,只能任由城中杀成一片。
“袁公,世伯,到底为何,到底为何啊?”
此时的左梦庚已近乎崩溃,除了不住哭喊之外竟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众将各怀心思为何到了今日就突然合起伙来。
若是早些想到这种情况他定然会再做打算,如何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九江丢了。”
九江?
听到袁继咸的解释,左梦庚先是一愣,似是不太明白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九江和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可转瞬间他却如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袁继咸一阵吵嚷。
“你为何不早说?!为何?!”
现下李自成已被清军阿济格所部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张献忠则被豪格堵在川中,九江若丢便只可能是被清军攻破。
如此一来,本就有意降清的左军各将自然愈发坚定,甚至敢于联合起来与他这少将军火并。
若只这样,左梦庚也不至于此,可九江是袁继咸的驻节之地,他这个盟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这让他怎不恼怒。
“少将军勿恼,我家督师也是刚才知道,绝非有意隐瞒。”
“是啊,我家信使也是刚到,实在想不通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袁继咸手下将官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了起来,左梦庚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纠结这些已没了意义,于他而言当务之急应是抓紧时间与各将争夺散在城外的兵马。
此时想要降清的将官虽已联合在了一起,但他们的驻地散在安庆城周遭,只要下手够快,说不得还能从他们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世伯稍等,我去去就来。”
左梦庚丢下一句话便带人离开,袁继咸却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似是没有注意到手下军将的蠢蠢欲动。
他怎不知军将所欲何事?
于公而言,左军自打出勤王旗号时便已等同叛贼,哪怕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太子来信”,但终归无法改变左军已脱离朝廷掌控的事实。
他若在此时派人去收拢乱军却是谁都挑不出理来的。
可于私而言,他与左良玉相交多年,此时亡人尸骨未寒,他便要趁机夺其子的安身立命之本,总是有些不太地道。
沉默许久之后,袁继咸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等........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