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去也挺普通的。”

    苏子偕本就没打算站在聚光灯下，“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表面看上去永远普通。”

    “但也不能真的普通。”

    “当然。”

    苏子偕准备用公筷同样为李在西夹一些菜，但被李在西用手挡住，“用自己的筷子就好，你看我也没跟你讲究。”

    李在西又给他加了一些菜，“在普通人面前普通，在不普通的人面前不普通，这才是适合我们做人的尺度；在普通人面前装不普通，你会被抓起来用放大镜找缺点，有没有问题，最终都会变的有问题；在不普通的人面前装普通，你很可能被轻视，甚至有一些得志猖狂的人，不讲规矩对你用阴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来不及。”

    “舆论猛于虎。”苏子偕总结一句，“人言可畏。”

    李在西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苏子偕看到他眉心有两条平行的眉纹纹路发生交集，很细微，几乎不可查，“这话对也不对，舆论何止猛于虎。”

    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就是明白太晚了，以前我不懂我父亲为什么总想躲到我们三兄弟背后，等我真的接手他老人家的产业后，才明白站在背后的重要性。”

    “名声、地位、财富、权利，这些以前让我趋之若鹜的东西，如今成了我的催命符，时时刻刻有人惦记着我，但我又不能没有它们。”李在西脸上露出疲态，“就算我真的愿意放下这些名利，甘愿养老，也没人信，他们只会觉得我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但又不愿意分享，最后必定联合起来对付我，而不是思考我是否真打算退隐的可能性。”

    “低调才能长久生存下去。”苏子偕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复眞姐比我更适合聚光灯。”

    李在西放下筷子，沉默片刻，“在容呢？”

    “这是您家事，我这外人可不兴说。”不过他心里已经给李在容打上了2字标签——垃圾。

    苏子偕略微尴尬的也将筷子放下，“我对他真不了解，也不会对三颗星的产业有想法。”

    “大丫头和三丫头那——”

    虽然他自认为脸厚如城墙，但被身为人父的李在西当场点出来，也感到脸上架不住。

    更何况，如果他是李在西，别说两个女儿，就算一个女儿碰上自己这种海王，心里恐怕都要打鼓。

    “我确实想要借三颗星的势，但仅限于此；连帮复眞姐打造好舞台也不会产生占据的念头，聚光灯和舞台都是她的，我只是她背后的支持者。”

    “茵馨呢？”李在西见苏子偕脸上尴尬更甚，不由头疼，小伙子其他啥都好，有能力、有见识、谈吐得当，聪明知进退，就是——

    太花了。

    “你可以帮复眞，但别想扶持她上位，三颗星不可能交到她手里。”

    “这世道，对付女人的手段要比对付男人残酷的多。”

    对这点，苏子偕没有辩解，虽然想说一句“等网络时代到来，恐怕您就不会这么想了，男人才是弱势群体”诸如此类的话，但那至少还要个十年发展才有端倪，他没必要和李在西争论。

    “就算您想让她上位，我也会阻拦。”

    苏子偕脸色一正，语气认真道，“我可能花心，但绝不会伤自己女人的心。”

    “说说中亚银行的事吧。”

    李在西亲自站起来，又为苏子偕盛了一碗青菜豆腐汤，态度比刚刚更热情，“这个也尝尝看。”

    “您客气了，我自己来。”

    双手抬起来准备接碗，却发现李在西两手紧紧箍着碗，没让他轻易取走。

    苏子偕保持接碗的动作，只听李在西又道，“我知道做这碗汤的食材很珍贵，我能闻到这碗汤的香味，我猜它的味道不会太差，这只碗也在我手里，我用它盛起了汤，可我就是喝不到。”

    苏子偕忍住看李在西未来、通过未来揣测他意思的冲动，放开碗上的手，“请您指点”。

    他太缺山上人的指点了。

    这种经验、阅历的知识传授，光靠未来眼去看，几乎没用，虚心听别人教导才是正确的做法。

    杜雨凝爷爷当时因为各种原因，不便跟他说太细、太深奥的东西，仅是浅浅两句，就被和谐神兽用404大法删去800字左右的话。

    好不容易在泡菜国碰到李在西这种格局、这种高度的人，愿意指点他两句，自然要好好抓住机会。哪怕对方目的是中亚银行，但也足够了。

    因为李在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做自己的银行，最多跟银行合作，而对他和两位公主复杂关系默认不反对的原因，大概率也是因为中亚银行。

    只有背后有一家不属于自己，但又愿意与自己无条件合作的银行，他才能放开手去做更多事，才能真正安全。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有实力把碗捧起来，或者愿意低头凑过去，就能喝到汤，现在——”

    在苏子偕不设防备下，李在西突然松开手，碗打在苏子偕大拇指上，汤碗落在桌子上，菜和豆腐洒了一桌，“我发现，我还是喝不到汤，因为别人看到手是我的，但其实这手后面的胳膊不是我的，甚至别人的胳膊愿意让我的手捧起汤碗，但其他人的脑子不同意另一个人的嘴喝到汤。”

    “您放心。”苏子偕道，“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您有困难，我肯定不会熟视无睹，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明白。”

    “我不需要你现在给我任何承诺。”

    李在西重新取了一只碗，给苏子偕新盛一碗汤，“你看，普普通通一桌菜，因为这一摔，都不纯粹了，吃倒也能吃，但什么味儿都窜进来后，成分一复杂，这滋味就不好了。”

    “但至少还有的吃。”

    苏子偕刚想说什么，却听李在西又道，“但最怕一种情况。”

    “请您指点。”

    “有一个山上人想喝山下人的汤，但这个山下人背后也有一个正在上山、并且很大概率能上山的人撑腰，这时候山下人想喝这碗汤就难了。”

    “想喝汤的人，会叫来想吃豆腐的、爱吃青菜的，大家和和气气的已经分好了一碗汤的全部，这时候就没山下人的事了，如果上山的人还想来夺这碗汤，那帮他上山的人都会离他远一点。”

    “知道为什么吗？”

    “不自量力？”苏子偕不确定道，“实力不足的时候，想吃独食，不懂与人分享？”

    “错。”李在西沿碗边沿吹几下气，喝了一口清汤，“是蠢，上山的人，还没到山上已经开始动山上人要的东西，真让他上山了还有没有山上人位置了？”

    “山上人，真就穷到要去抢一碗汤了？不尽然，这是态度问题。

    他以为站在山下人的背后，就能用小手段偷偷喝汤，却不知这些东西是我们早就摆在那的，他要懂事我们会把汤给他，否则也不会帮他上山，给有能力的人一点机会，以后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一条退路。

    但如果上山人这时候都不懂回报，做什么还头头藏着掖着，甚至用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企图瞒天过海，你还指望日后他给你退路？

    到了我们这一步，别说做一个决定、定一个计划，就连做一件小事、说一句话、露一个表情都要小心翼翼的，如果你身边有人经常做类似的蠢事，别想着去劝，没用。

    这跟格局、眼界、教育无关，这是性格、天赋问题，这是一个人的品质问题，当你发现这点的时候，只能做一件事，就是远离他，否则真等你把他培养起来，他只会坑你。”

    苏子偕现为李在西盛了一碗汤，然后才端起之前李在西为他盛的汤碗，“我看李太琼就挺蠢的，清潭洞折弯佛跳墙被他们这么一通乱炖，火候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