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某县谋镇，一个三四十户人家的乡村，唤作夏家村。

    正是腊月天气，天上彤云密布，到傍晚时分，纷纷扬扬下起一场大雪，不到半个小时，窗外已成了银色世界。

    吃了晚饭，这家客厅里围起一桌麻将，四个男人推牌摸子，点香递茶，大呼小叫。底下坐着一群妇女，围着一只火盆，嗑瓜子谈闲天，正说的热闹，外面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一个老年妇人听了半晌，一直等鞭炮声停了，开口道：“烧四七吧？”

    另一个中年妇人摇头道：“冬月初九送回来下葬的，你算算，要到大后日才烧四七。”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三十几啊？属龙的，三十……三十二岁。你说呐，唉，一个好漂亮媳妇，结婚两年不到吧，还没要孩儿。”

    中年妇人拿火钳拨了拨碳火，也叹道：“小言与我家老大同年同月份，我家的是正月初六生日，他是正月初九。当时金菊先去的医院，我还是后去的，结果她生了几天没生下来。她家老太太当时还在世，到医院去提多少东西，听说我也在，又是罐头，又是水果，送一大桌子。”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疑惑道：“你说的是金菊婶子家的夏言吧？你不说我看不出，当时在村头碰到过一回，他开个扣七停在院子门外头，我过路看见，好年轻，高高个子，一身西服，梳背头，我还以为是哪里下来的领导哩。”

    老年妇人笑道：“那时你才初嫁过来，那里认得？当年高考考了市状元，多大的阵仗，县里下来人到他家里送钱，外面挂横幅，酒席四五十桌，吃了三四天。你说，哪还有这样的事？”

    中年妇人点头：“我听周家湾看风水的瞎子说，他家祖坟葬的好，说是在脉上。他去白京读了书，又出国去读了几年。回来没几年功夫，又是开公司，又是盖新房子，听说外面还买了几套呢。给家里大人买车，他妹妹给一套房子，几个舅舅一人给了几万，老表都安排了事。我家老三毕业，就是找他安排到县里去的。”

    那边牌桌上，几个男人正斗智斗勇，有一个听到这边的谈话，插嘴道：“他不是得罪人，能出这事？不该是他的福气，也是个人命数，晓得吧。”

    中年妇人想那边看了一眼，呵呵笑了两句，又低声道：“说是出了事，捡回来送到医院时，胸前血红一片，七八个弹孔打成了筛子，你说说多骇人咯。”

    老年妇人皱眉道：“诶，我听春荣说是被车子撞死的？原来是叫人用枪打死的？”

    年轻媳妇在一边听得聚精会神。

    “你们莫去外面说哈。我老三前几天回来，他关系熟，知道的清楚。说是身边一个合伙的朋友，是同学还是什么，反正是一起开公司的，背叛了还是怎么，专门请人做的。”

    “还有这样的事？”

    “外头什么样的人没有？所以说，事事要小心。我家两个孙子，平常说他们还不爱听，做什么能不留个心眼子？”

    ……

    黑夜如墨，大雪如鹅毛，纷纷扬扬不止。小山村在那阵鞭炮声后，归于寂静，打牌人家的妇人们，还在聊着故事，只是主角又换了一个，年轻媳妇这次成为发言主角，不知说了句什么，几个妇人笑的前仰后合……

    村南一处小山，山坡上十几株柏树披了银装，下面是一排排如馒头的坟包，最右端一座新坟，坟上铺着一层积雪，坟龛前一盏油灯。寒风中，微弱的火苗摇曳，显得弱小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