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游之邃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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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河人(6000)

    河间地,或者说三河流域。这片肥沃的土地养育着许多坚韧的战士、祥和的渔民和虔诚的农民。

    然而让这些习惯于被称为“三河人”的纯朴平民们苦不堪言的是,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饱受战火的蹂躏与摧残,甚至有人曾说,如果把河间地历史上流过的所有血液汇集在一起,将足以孕育出一条“血色三叉戟河”。

    与北境、西境或者风暴地等王国不同的是,河间地这片疆域时常变化的王国从未有一个真正被所有人承认并延续的王者。

    在黎明纪元时期,先民与森林之子在神眼湖中心的千面屿上签订了象征着外来者与原住民和解的盟誓。之后森林之子撤回森林,将维斯特洛的其他部分割让给了先民。

    河间地的先民于是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大大小小的独立王国,那些纷繁不一的国王如今被人们称为河流与山丘之王。在先民的全盛时期,无数小王国在河间地兴起又陨落,它们的历史被童话和歌谣包裹,今已几近失传。人们只记得某些传奇的国王和英雄,其事迹被符文镌刻在风化的石头上,但对之的解读在学城内部饱受争议。

    至于有文字记录的河间地历史,则要追溯至安达尔人入侵。

    来自东方的征服者横渡狭海、扫荡谷地后,又经过了许多艰苦的战斗将河间地的大小王国扫荡一空。然而他们是一个吵闹好战的民族,个个都想在河间地分一杯羹。于是先民的末代君王们血迹未干,征服者之间就为领地大打出手。

    许多安达尔人自封“河流与山丘之王”或“三叉戟河之王”,但直到数世纪后才从这些小君主中涌现出一位真正掌控河间地的人物。

    那是一位孕育自幽会的私生子,父母则来自于将彼此视为世仇的布莱伍德家族和布雷肯家族。这位在登基后将姓氏改为“公平人”的贝尼狄克·河文用三十多年的时间征服了河间地所有自立的国王,并在完成后为自己戴上了王冠,建立了河间地的第一个王朝——公平人王朝。

    然而短短三世纪后,公平人家族就因与铁群岛国王的冲突而绝嗣,王朝也随之覆灭。混乱而血腥的百年混乱时代重新降临。大小家族的小国王们为了争夺河间地霸权而相互攻伐倾轧,最后的胜出者则是托伦斯·蒂格伯爵——一位冒险家。

    这位在某次朝西境发起的大胆掠袭中赚得大笔黄金、并用黄金雇来佣兵的男人在女泉镇为自己加冕,建立了河间地的第二个王朝——蒂格王朝。

    但蒂格家族素来不受河间地领主的爱戴,因此反叛频发,连王朝的存续和继承都并非一直连续。人们相信第四代蒂格家的国王与第五代的蒂格国王之间存在其他国王,而第五代到第六代之间也是如此……其后的反复更是不胜枚举。

    直到末代蒂格国王因其对七神的虔诚信仰而想要在河间地驱逐旧神信仰,因此被鸦树厅的布莱伍德家族起兵反抗——这个古老的家族自北境流落至河间地,且从未接受过七神的信仰。

    在那场战争中,布莱伍德家族为了胜利向风暴地的王者——风暴王杜兰登家族求援,并予以联姻。战争的最终结局以蒂格家族的覆灭而告终。末代蒂格国王在战场上被第一个杀死,于是王冠传给他的长子,随后长子战死,王冠又传给次子……在三个儿子相继战死后,王冠最后传给了他的弟弟。而毫不意外的是,弟弟也战死在了这场战役中。

    于是这场死了五个蒂格国王的战役被后人称为六王之役,其中最短命的国王只戴了几分钟的王冠。

    虽然当时那位风暴王原本是想将河间地的王冠戴在自己的岳父——也就是时任布莱伍德家主的头上。但可惜的是,岳父也于战争中战死。最后风暴地的国王干脆把河间地也纳进了自己的统治之中,至此开始了河间地的第三个王朝。

    在其后的三个多世纪中,尽管每代人时间里都至少会爆发一场大起义来反抗这位外地的统治者,但河间地还是归属于风息堡的风暴王朝。一直到铁民长船的身影在河面上出现。

    铁群岛与铁民湾并不与河间地有任何水面上的连接,但时任铁群岛国王的“强手”哈尔文·霍尔率军乘一百艘长船渡过铁民湾、在海疆城以南四十里格处登陆,然后扛着船朝内陆的蓝叉河进军,这一“陆上行舟”的壮举至今为群岛的歌手传唱。

    长船再度入水后,铁民沿各条河流随心所欲地进犯抢劫,所到之处的河间诸侯纷纷避其锋芒或缩进城堡,不愿为不受爱戴的风暴地封君冒险,而胆敢抗拒铁民者都付出了惨痛代价。

    在河间地领主要么被击溃要么低头臣服之后,身处遥远风息堡的风暴王终于听闻了消息,于是集结军队北上抗敌。

    然而年轻的国王过于急躁,使军队的战士与辎重队伍拉开了距离。在发现这一点后,“强手”哈尔文将河间地城堡以外的田地和村镇尽皆焚毁,又派遣已经投身铁民身下的领主偷袭了风暴王的辎重队。

    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在扔下了两个弟弟的尸体后,风暴王灰溜溜地逃回了风息堡,宣告着河间地的风暴王朝正式终结。

    据说,河间地全境的百姓闻讯欢欣鼓舞,他们的领主也壮起胆子攻打四处驻守的小股风暴地部队,将其驱逐或消灭。编年史记载,石堂镇的钟响了一天一夜,歌手和乞丐帮兄弟走村过镇,宣告三叉戟河的人民又要当家作主了。

    但不久后庆祝便戛然而止,哈尔文和三个世纪前的阿兰·杜伦登三世一样将河间地收为己有,一干倒戈的河间诸侯为他人做了嫁衣,到头来只是换了个新主子……且比之前的更加严酷、残忍、苛刻。这便是河间地的第四个王朝——霍尔王朝。而“强手”哈尔文之孙正是大名鼎鼎的“黑心”赫伦——那个花费四十年时间榨干了河间地资源建起赫伦堡的残酷国王。

    三河流域四周强敌环伺:群岛的铁民常劫掠西海岸,石阶列岛和三姐妹群岛的海盗常骚扰东海岸。西境人时而冲出群山,渡过红叉河,在河间地肆意妄为,伺机征服。明月山脉野蛮的山民也不时出来烧杀,掠走女人。西南方的河湾地诸侯随时可能派铁盔铁甲的骑士团渡过黑水河。东南方的风暴诸王对黄金和荣誉的渴求则永不干涸。

    在漫长的历史中,在林林总总数百位统治者治下,河间地总是与一个领国交战,有时甚至被迫两线或三线作战。更糟的是,河流王很少得到封臣们的全力支持。古老的芥蒂和过往的背叛早已深入三河诸侯的骨髓,河水渗入土地有多深,他们彼此的恨意就有多深。

    每逢外敌入侵,总有本地领主倒戈相助,对抗自己的国王,有时甚至引狼入室,用领地、黄金乃至女儿来收买外邦对付自己的宿敌。很多河流王被里应外合扳倒,每场战争却不过是下场战争的前奏。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便是征服战争。骑着飞龙的征服者伊耿结束了河间地的霍尔王朝,将河间地的统治大权交给了奔流城的徒利家族。

    这个以银色鳟鱼为家徽的古老民族可以追溯至英雄纪元,但哪怕是统治河间地几乎三百年后的现在,他们也从未称王,只是以三叉戟总督的身份行使着由坦格利安赠送的统治权。

    徒利家族的家堡是古老的奔流城。这座城堡建立在腾石河与红叉河相交之处的三角河滩上,因此也被修建为了三角形。

    在安达尔人入侵时,亚赛尔·徒利效力其中一位安达尔军阀,他因此获封腾石河与红叉河之间的大片土地,在两条河流之间他建立了一座红色的城堡——奔流城。奔流城的战略作用使徒利家族在之后的千百年间都很受河间地统治者的器重,因为他们需要奔流城来抵挡西方的凯岩王国的侵略。

    而且与布莱伍德或者布雷肯这两个古老家族不同的是,徒利家族并没有世仇家族,也自然不会因为永不消弭的仇恨和战斗损失自己的力量。这可能也是征服者伊耿选择将河间地统治权交给他们的理由。

    近三百年来,徒利家族的公爵就一直在奔流城中处理着河间地的大小事务。而作为现任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的女儿,凯特琳从小就对这种领主和封臣之间的交道相当熟悉。

    而霍斯特公爵如今即将度过他卧床不起的第四个年头。虽然从北境赶来的凯特林和罗柏都看得出来老人现在的头脑还清醒,但身体情况却也每日愈下。

    “外公随时有可能死在床榻上。”罗柏巡视着空荡荡的营地,心中想到了奔流城内的母亲,外公以及舅舅。

    艾德慕·徒利是霍斯特公爵的第三子和继承人,也是凯特琳的弟弟。他身材不算高大,但徒利家的红棕色头发搭配上一大把胡子让他看上去威猛了许多。

    而外公一旦去世,就会由艾德慕舅舅接过奔流城公爵以及三叉戟总督的称号。罗柏很清楚现在的状况。舅舅他年轻而善良,也绝对不是愚蠢之徒,但在成为领主这件事上可能还欠缺一些经验。所以母亲才需要一直留在奔流城中,一方面在外公临走前照顾他,另一方面也是以临冬城公爵夫人的身份传授给舅舅一些经验。

    高大壮硕的男孩旋即又想到了母亲的妹妹。母亲她一直希望莱莎姨妈能来信慰问一下外公的情况,甚至如果她愿意走出鹰巢城来到奔流城让外公最后再看看她就更好了。但可惜的是莱莎姨妈连一封信都未曾寄过。

    两姐妹的最后一次交流还是在临冬城收到的那封秘密信件——上面指认是兰尼斯特姐弟毒害了琼恩·艾林大人,可以说那封信就是让艾德下定了南下决心的最后一把麦子。

    罗柏骑马穿过这个原本为接近三万人准备但如今只剩不到一万人的大型营地,叫上灰风准备回到奔流城内。

    彼时他带领着北境大军来到奔流城时,由数个河间地主要领主领导的万人大军已经在奔流城以西的平坦地面上扎起了营寨。在他和北境大军加入后,营地扩建,足以容纳下所有的军队。

    然而随着南方战场上的坏消息传来,他们也不能再继续毫无目标地堵在兰尼斯特的门口之外。考虑到如今铁王座手下直接可用的军队几乎只有君临的金袍子以及在地面上发挥不了用处的王室舰队,从凯特琳到北境和河间地的领主、以及罗柏自己,都同意将奔流城附近的军队分出大部分调给铁王座指挥。

    当然,名义上是献给新的国王——艾德瑞克一世,但实际上现在最有权指挥的自然是首相艾德大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支从奔流城一路在大道上快速前往君临的军队主要由跟着罗柏南下的北境军队组成。除了留下的一千骑兵一千步兵以外,剩下的一万六千人加上河间地领主率领的四千人共两万人大军离开了这个营地。

    原本罗柏自然是想亲自带领那支军队前往君临,正好还能与父亲汇合。但是凯特琳的一个提醒让他改变了主意。

    “你带着几乎所有北境军队去君临了,那么这里呢?就只剩下河间地的军队而已。而三河人的领主们从不知道团结一致是何含义。当你的军队和君临都远在天边之时,他们又为何要与风头无两的兰尼斯特抗争呢?如果狮子们不傻,他完全可以承诺不劫掠河间地的土地,只是借道让军队前往王领和君临。届时,恐怕他们在大河旁的脚步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即使在你外公身强体健时,也有领主会故意拖延他的命令,甚至悄悄阳奉阴违。如今他恐怕时日不多,艾德慕又尚未获得他们的真诚信赖。想让这些河间地的大人们始终与我们站在一起,那你、和我,都必须留在河间地。最好连军队也能留下一些。”

    于是罗柏只好让波顿伯爵在到达君临之前代领军队指挥权。而与军队其一起离开的,还有送出罗柏亲笔信件的乌鸦。

    如今的战争局面谁都没能预料到。在变故如此剧烈的情况下,罗柏本能地就想得到父亲的帮助和建议。

    他有些失落地在奔流城西侧的大壕沟桥上等待着城门开启,没怎么注意到现在的城门理应并不是关闭的。因为他原本想在这场真正中向北境诸侯展示自己身为史塔克家族继承人的才能。但如今却连一场像样战斗都没经历就和北境的大军分开了。

    至于所谓的大壕沟,是指在三角形城堡唯一一条不沿河的城墙外挖掘而出的巨大壕沟,两端通过巨大闸门与河水分离。必要时打开闸门,大壕沟即刻就能连通两条河流,让奔流城成为一个真正的水中孤岛。

    所以想要攻下奔流城,除了久围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办法。

    正是因为奔流城如此易于防守,所以罗柏才有自信通过八千军队与城堡本身的互相支援,将兰尼斯特可能来犯的军队牵制在红叉河附近好一段时间。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城门上方的城墙。虽说由于城堡外有驻军且本身也不需要太多守军,所以奔流城目前大概只有不到两百人的单独守卫。但罗柏还是觉得现在的城墙给他一种过于安静的感觉,关键是城门一直没开,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好一会儿后城门还是打开了,两个身影从城内走出,好像是特意来迎接罗柏的。他们分别是艾德温·佛雷——佛雷伯爵的最年长的重孙,以及杰诺斯·布雷肯——现任石篱城伯爵,同时也是在凯特琳看来徒利家族所有封臣中追随时间最长也是最忠心耿耿的几位之一。

    罗柏下马,带着灰风跟二人走进奔流城。

    “罗柏,凯特琳夫人和艾德慕大人在大厅等你,他们有事相商。”艾德温·佛雷介绍着,并在前领路。

    但是当凯特琳看到罗柏被带领着走进大厅时,却发出了一阵揶揄的感叹。“好啊,这下你们是把我们一家一网打尽了。”

    罗柏这才注意到大厅内有好些个披甲戴盔的佛雷家护卫,而母亲和舅舅则神色有些愤怒地站在那。

    “夫人怎么能这么说,我只不过是想让史塔克家的人也听听我们的想法罢了。”艾德温说着莫名的话,他冷漠的脸似乎并不会随着言语内容的变化而变化。

    罗柏再不敏感也察觉到了气氛和情况的异常,于是立刻沉声问。“什么意思?你们有什么想法?”灰风也微微露出了狼牙,发出威胁的吼声。

    “不要这么生气,小狼。”身材苗条的艾德温不知是在说罗柏还是灰风。“我们只是想让适合的人戴上一顶王冠而已。”

    “简单来说,面对狮子和玫瑰的携手,我们觉得拜拉席恩守不住他们底屁股下的铁王座。再进一步说,铁王座上的王又为什么非要比其他的王高贵呢?三百年前伊耿用龙强行征服六大王国,让维斯特洛进入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统一王朝。但现在没有龙,甚至也没有真正的坦格利安。为什么我们还要向远在君临的人低头称王?”

    “徒利家族治理河间地已经快三百年了,比之河间地历史上最长的王朝也不遑多让。艾德慕大人完全有资格加冕为新的河流与山丘之王,以及史塔克家族为什么不恢复你们北境之王的称号呢?两个王室之间已有坚固的婚姻盟约,想必这一定能让这两个紧邻的古老王国成为不可战胜的土地。”

    母亲和舅舅没有说话,想必这套说辞他们之前一定听过了。罗柏心中快速思考着。这个佛雷家族分明是看到在如今情况下的铁王座注定无暇顾及更多反叛,但又想把反叛的罪责让别人来替他承担。

    而且,让艾德慕舅舅在河间地称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佛雷家的女孩嫁给舅舅,然后让佛雷家的血脉继承王冠了?何况……

    “大人们,家父正在君临做国王之手”,罗柏提醒说,“你们的提议毫无疑问是叛国。”

    “那么要我来说,艾德大人完全可以离开那个替别人擦屁股的职位,回到北境成为一位真正的国王。”艾德温继续建议。

    凯特琳盯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布雷肯伯爵,突然出声问到。“布雷肯伯爵,为什么连你也参与其中?”

    “夫人,我不是完全赞同佛雷的想法。”老伯爵解释了自己的理由。“但是他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们为什么要向与河间地完全没有关系的拜拉席恩低头称王呢?”

    “当初带领我们推翻坦格利安王朝的劳勃已经死了,也许现在确实是时候了。就让七大王国恢复到被坦格利安征服前的样子吧。而我们三河人,也应该有属于河间地的国王。”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把铁王座上的国王放在眼里了。“如果我们始终不同意呢?”罗柏看了下艾德慕,没征求同意就代替他发了言。艾德·史塔克的荣誉和公正举世皆知,面对王座上劳勃的遗孤,父亲绝无自立可能。这种情况下艾德慕舅舅如若称王,那父亲必定会面临叛国的指控。

    “大家都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艾德温冷漠如旧。“要是真的发生的话,我们也只好给你们更多的思考时间。只不过兰尼斯特若在‘思考时间’内出现在河间地的话,只要他们不主动敌对,想必也没有几个领主愿意去进攻。”

    “好啊,我父亲的封臣现在想要软禁我啦?”凯特琳的语气相当高扬。“这么想要河间地的王,你们佛雷怎么不自己戴上一顶王冠?”

    “夫人莫要这么说,这不是软禁。这只是让你们有一个更安静的环境去思考。”艾德温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看起来更像是嘲讽。“如果史塔克家始终不愿成为北境之王,那暂且搁下也可以。反正我们最想要的是这片土地的国王,而不是更北方的。至于佛雷……我们这种暴发户暂时还没有称王的资格,不是么?”

    然而在刚说完话的一瞬间,艾德温·佛雷和他身旁的布雷肯伯爵就突然躺倒在了地上。众人疑惑不解时,咚咚咚又是几声撞击——赫然是那些佛雷家的护卫也同时倒地。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凯特琳惊喜地看着走进大厅的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瑞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