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夜与白衣
或许是受到了阿一的传染,李富贵也变得坦然起来,从心地吃起了西瓜。
“啊——”一声惨叫,李富贵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西瓜险些扔了出去。
二人寻声望去,却是张龙再也忍受不住观众席上的刺激,拼着受伤砍翻了一名山贼。
“虽然张龙打出了一记暴击,但战斗并未因此而结束,但形势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请大家不必担心。”阿一继续认真解说。
又过了十几个回合,被围攻的三人额角开始见汗,终究体力有些不支,再次落入下风。不过山贼久攻不下,心中也有些焦急,但头领之战并没有结束,谁都不好意思先叫暂停,于是双方开始有默契地放缓了节奏。
此时,小甜心以一对二,虽然势均力敌,却也是有些心焦。
自己二十多名手下,却攻不破三个人的防守,而且那个年轻人还没有出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怕也是一名高手,今天大概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万一人手损失太多,还会影响以后山寨的长远发展,未免有些得不偿失。做为一个山贼团合格的领导者,必须具备战略眼光,不但要学会控制风险,还应当在面临挫折时及时止损。
想到这,小甜心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尖声喝道,“都给老娘住手!”
双方同时罢手,各自撤回阵地。
秦老与张龙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阿一也擦了擦嘴角的汁水。
小甜心喊道,“李富贵,今天算你运气好,老娘赶着回去吃饭,不跟你在这浪费时间了。下次最好不要落到老娘手上,不然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们走。”
几名山贼七手八脚抬起受伤的山贼迅速撤离现场,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不过半分钟,便消失在了丛林中。
可见这伙山贼平时训练都很用功,绝不拖泥带水。
五名保镖终于松了口气,各自找了一棵树靠着休息。
张龙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用牙拔掉塞子,在左臂上撒了些,又用布条裹上,咬着牙对阿一说道。
“小兄弟,我们在前边拼命,你躲在车上吃瓜,不太合适吧?”
“富贵老板说过,表现好的话会有额外奖励。我小弟看诸位拼杀的辛苦,不忍心抢了几位的功劳,想必各位也能够理解吧?再说倘若有个万一,我小弟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阿伊说道。
张龙张了张嘴,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伊又道,“况且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富贵老板,而不是杀山贼,那是城卫军的差事。完全没有必要与山贼生死相拼。而且我小弟也是考虑富贵老板的安全。以免我们都被缠住,却有人趁机对富贵老板下手?”
“所以这次有惊无险,可谓皆大欢喜,想必富贵老板也不会让大家白白辛苦,一定会给出让大家满意的补偿,你说对吧,富贵老板?”
李富贵听的云里雾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马上点头,“对对对,在下一定不会亏待各位的。”
秦老与上官云珠沉默不语,反而是赵虎开了口。
“莫问小姐说的没错,既然我们几个足以牵制住敌人,留一人保护李老板防止敌人偷家也是很有必要的。况且方才如果不是那山贼忌惮莫笑小兄弟,也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退走。”
张龙看了赵虎一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却见阿一手里又捧了两个西瓜,笑呵呵地说道,“都别干聊啊,吃瓜吃瓜。都是对面山贼的,不吃白不吃。”
上官云珠若有所思,“看这帮山贼的行径,似乎对李老板的情况很清楚啊,显然是有备而来。”说着,眼睛撇向了马车里面的箱子。
李富贵轻咳了一声,“大概是因为在下经常来往于东安府与冀州府,所以山贼认得在下也属正常。”
李富贵顿了一顿又说,“这次大家辛苦了,晚上到了镇上,给大家庆功,然后好生休息,明天再继续赶路。”
阿一捧着吃剩的半块西瓜递给了拉车的马,摸了摸马头,马头拱了拱他的手,吃起瓜来。
阿一看了李富贵一眼,“你们先吃,我去前边看看。”说着起身向山贼逃离的方向走去。
“你想去哪儿?”张龙有些不悦地问道。
“去撒泡尿,西瓜利尿。”阿一摆了摆手,懒洋洋地道。
张龙哑口无言,看了看西瓜,又看了看左臂的伤,心里暗自揣度,一只手……应该也可以的吧。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阿一摇摇摆摆地走了回来。
此时,众人已吃完了西瓜,恢复了一些体力,李富贵的跟班安抚了马匹,准备再复出发。
上官云珠美目流转,调笑道,“小弟弟时间挺长的呀。”
阿伊冷冷地接口道,“他打小肾虚,尿不尽。赶路!”
上官云珠掩口发出嗤嗤的笑声,队伍再度出发。
虽然被爱心山贼团耽搁了许久,一行人还是在掌灯时分赶到了镇上的客栈。
众人匆匆吃过晚饭,便各自到房间休息了。
李富贵和马车上的几个箱子一间房,张龙与秦老,赵虎与李富贵的跟班,上官云珠来招呼姐弟二人,被阿伊赶了回去。
上官云珠眼睛一转,“你们姐弟二人住一间是不是有些不妥,还是说,其实你们根本不是亲姐弟,而是……”
上官云珠不等阿伊发作,便笑盈盈地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但还有笑声不断传出。
“幼稚!”阿伊撇了撇嘴,宝剑入鞘,拉着阿一回到房间。
李富贵的房间在中间,隔壁一边是赵虎和跟班,一边是阿一姐弟。
再外则分别是张龙和秦老与上官云珠。
阿伊与阿一各自盘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凝神打坐。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屋中有些朦胧,但并不清晰。
忽然阿一睁开眼睛,几乎在同时,阿伊也睁开了眼睛。
阿伊与阿一相互对视,轻声下床,各自朝两面的走去,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倾听。
片刻之后,阿伊点了点头,阿一却摇了摇头。
阿伊冷笑一声,冲阿一比了个手势,阿一点点头。
随后,阿一轻轻推开房门,并返身挂上门锁,轻轻穿过走廊向楼下走去。
而阿伊则推开客栈向外的窗户,四下扫视一番,翻身下了楼,落地无声。
这个镇子有些偏僻,所以客栈里也很冷清。
除了李富贵一行人,只有几个单身旅客。(是数学意义上的单身,不是生物学或伦理学。)
楼下大堂点着几盏油灯,有些昏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独自饮酒。
此人身高接近六尺,不胖也不瘦,一袭白衣,桌子上放着一把长剑,剑鞘通体银白,镶刻着雪花,以及两个字“饮雪”。
年纪大约三十岁,颜值……大概有自己七成的水准,在普通人里也算不错了。
阿一点了点头。
白衣人手里的玉杯和面前的玉壶,晶莹剔透,很明显不是这种普通客栈里的物件。
“山贼?侠客?”阿一伏在二楼的栏杆上问道。
白衣人轻笑一声,“小兄弟看我的衣着和气质,像是山贼吗?”
阿一一笑,“山贼可从不会把那两个字写在脸上。”
白衣人举起酒杯招呼道,“一起喝两杯?”
阿一拱了拱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一纵身一跃,从二楼跳下,脚尖在桌子上轻轻一点,轻飘飘落到白衣人对面的椅子上。
白衣人眼睛一亮,赞道,“好功夫。”
阿一摆了摆手,“阁下孤身一人,无声无息放倒了四名高手,鞋底连泥土都没有,才是真正的高手。”
白衣人眼睛眯了起来,“可惜我的迷药对小兄弟不起作用。没想到小小的七杀镇居然还有小兄弟这样的年轻高手,七杀镇果然名不虚传,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阿一不客气地自己拿玉壶倒了一杯酒,“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当不起什么高手。区区在下只是个杀手,江湖人赠个绰号,一剑飙血。”
白衣人笑道,“想必是小兄弟剑法超群,在下也喜欢剑术,有机会倒是可以切磋一下。”
“切磋还是算了。”阿一摇了摇头。“我是个杀手,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没有好处是不会随便出手的,而且出手必见血,所以不喜欢和人切磋。”
“既然是杀手,为何又做起别人的保镖来?”
阿一叹了口气,“没办法,市场竞争太激烈了,偶尔也要做一做兼职。”
白衣人笑道,“小兄弟可以考虑来我这里,有的是人给你杀。以你的本事,给一个商人做保镖,未免有些屈才了。”
阿一看了他一眼,“在下散漫惯了,不喜欢约束,现在这样挺好。”
白衣人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阿一尝了尝杯中酒,眼睛一亮,“东安府听风楼的杏花雨,至少是十五年的,这一壶怕是就要几十两银子。我听说这酒每坛十斤,只要开封就必须十二个时辰之内喝完,所以从不允许外卖。”
“所以?”
“但我知道,有两种人可以拿到杏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