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自己到了什么境界？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庄慎也不废话，直接当着杜以观的面聊起这些话来，听得后者眼睛瞪得溜圆，闪闪发光。

    三昧听到这话，知晓庄先生打算指点他一二，心头升起一股感激之情，恭恭敬敬答道，

    “如家师所言，小僧已是开悟境，继续在庙中清修只是空耗时日，应该进入凡间历练一番，或许可找到突破的法子。”

    庄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接道，

    “佛玄两家，路虽不同，道却相通。我不清楚你们佛家是怎么划分修炼境界的，但按玄门说法，你现在不过是刚刚踏入得道一法境，离下一步遍知真人还远。”

    三昧心头琢磨着“得道一法”和“遍知真人”两个词，面上愈发恭敬，

    “请先生赐教！”

    “得道一法，重在‘道’；遍知真人，重在‘遍知’。知什么？知晓自己先前得的那个道。”

    三昧一点就通，只是简单解释一句，他就一下联想到不少佛门经典，两相验证下，他试探性开口问道，

    “先生是说，明白了自己的道，就可以踏入下一境界吗？”

    “不错，先遍知己道，再遍知天下之道，自然超凡入圣。”

    三昧眉头皱起，向前迈出半步，追问道：

    “那为何不可在寺庙清修？传闻佛祖曾在菩提树下顿悟，一朝成佛，这不正说明道可以参悟出来，而不不必非要入世苦修吗？”

    庄慎微微一笑，答道，

    “道当然是悟出来的不假，可这世界上又没有真正的道可以让你去观察，去触摸。想悟道，不入世积累感悟怎么悟？

    就好比我让你做个春梦，你知道男女该如何交合吗？你都没见过女子裸体，你想都想不出来！”

    三昧俏脸又一次涨红，只是这次是羞红，他嘴硬道，

    “怎么不行？佛家自有妙法，能在梦中入轮回，体验男欢女爱又有何难？”

    “噗嗤！”

    杜以观听得认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顺便把庄慎都带笑了。

    这小和尚竟如此天真？

    “你们笑什么？！这妙法我师父就会，只是我现在法力不够，不然我当场就可以给你们演示一遍。”

    三昧有些生气，试图证明他说得不是假话。

    杜以观笑得更开心了，连他都知道，这其中之差，不亚于云泥之别。没想到这还是个较真的素和尚。

    一直笑话别人当然是不礼貌的，庄慎摇摇头，拍拍杜以观示意他收敛一点，随后望向三昧说道，

    “不用劳烦尊师，我这儿就有一门法子，名叫梦衍法，三昧小师父要不要试试？”

    三昧眼睛一缩，往后退开两步，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梦中亦是修行，岂能因为在梦里就破戒呢？”

    “哈哈哈！”

    庄慎和杜以观猛地爆发出一阵笑声，空气中弥漫着欢快的气氛。

    庄慎很想给这小和尚道个歉，但他真的忍不住。

    这云积寺的秃子们上哪捡到的这块宝，这么单纯可爱。

    望着狂笑不止的一大一小两人，三昧耷拉着眼皮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三昧发愁时，冷不丁从背后传出一声呼唤，让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观儿？”

    女声苍老中带着一丝关切，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一下让杜以观全身紧绷。

    他抬头望向庄慎，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安，小嘴微张，却没有一丝声音，

    “你不是说这面具不会被认出来吗？”

    庄慎也僵住，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嘴唇开合，无声地回道，

    “我也不清楚，按理来说是认不出的。”

    希望杜以观看得懂唇语吧～

    “观儿？观儿？”

    呼唤再次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脚步声。

    一股花香味铺面而来，一个威严老头和一个雍容老妇转到庄慎和杜以观跟前。

    看清两人后，老妇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衰落下来，老头眼中也微不可查的流露出一抹失望。

    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杜以观变化过的杜中书，也就是他爹。

    他向庄慎行了一礼，略带歉意的说道，

    “老朽杜御，这是拙荆。她老眼昏花，刚才看小师父背影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相似，非要过来瞧上一眼，见笑，见笑。”

    呼。

    庄慎和杜以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杜以观是庆幸自己没被发现，庄慎则是停止胡思乱想。

    他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呢，居然连东西的用途都记错了？

    见庄慎身边的小朋友不是自己儿子，杜御也没了继续逗留的打算，数落了自己老婆一句就打算离开，

    “早跟你说过，不可能是观儿，你偏不信！那小混蛋没我带着，他还有本事自己进凌国府不成？”

    杜母理亏，弱弱地辩解道，

    “怎么就不行？观儿这么聪明，我今早还特意把请柬放桌上了，他应该看到了才对的。”

    听到这话，杜御脸色一黑，一下就想起方才在门口，她拿不出请柬的事来。

    原来不是弄丢了，感情是压根没带啊！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堂堂当朝中书，想进凌国府，带不带请柬都一样。

    只是这事多少折他一点面子，此刻他一想起来，心头不免泛起火气，冷冷地说道：

    “你就惯着他吧！皇上估计快到了，我先去门口等候，告辞！”

    说罢，走路带风，三两步就离杜母而去。

    一旁的杜以观，神色明显有些惊讶。

    原来那请柬，是娘特意留给我的吗？难怪那时候房里一个丫鬟都没有。

    被自家相公扔在原地，杜母火气也上来了，朝着杜御的背景喊道，

    “什么叫我惯着他？那小时候我要收拾他，不是你抱着他跑的？！”

    杜御原本矫健的步伐，明显踉跄了一下。

    庄慎和三昧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就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抬头望天，倒是杜以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自家爹娘当着面这么揭底，实在丢人！

    杜母转过身来，对三昧报以一个歉意的笑，说道：

    “一点家事，上不得台面。三昧大师，这位是？”

    直到这时，杜母才指着庄慎问道。

    云积寺她常去，三昧大师她自然也认得，整个丰京辨识度最高的俏和尚谁不认得？

    她自己是年老色衰，没了那股激情，但闲暇里听听后辈们聊八卦她可很有劲，尤其是听说最近玉玲公主似乎经常往来云积寺。

    “这是云积寺入世修行的俗家弟子，庄慎。您可以称他庄先生。”

    先前对过口供，三昧此刻也不含糊，直接就帮庄慎坐实了身份。

    “庄先生好！”

    杜母笑着问候一声，心里却犯嘀咕。

    这人一副叫花子打扮，也配叫先生？怕不是三昧大师慈悲，带他们进府吃一顿？

    当然她面上并不显露分毫，仍是那副让人亲近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