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纳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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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喜欢她

    姜年的你一声“阿妈”只有日达木吉听见了,他心感不妙,这姑娘一会儿肯定会给自己疯狂加戏。

    他又该怎么向阿妈解释呢?

    幸好阿妈此刻的眼中只有自己。

    日达木吉是阿妈的第三个孩子,是消失许多年的阿爸的第五个孩子。

    他继承了阿爸健壮的体魄以及阿妈深褐色的如溪水般美丽澄澈的眼眸。

    拉巴子上下打量着双脚落在地板上的儿子,激动又欣喜,这才将手上的镰刀扔掉。

    她原本想好了,如果是鬼,她就割掉他的脑袋。

    “能下床啦,好啊!好啊!”看起来瘦弱纤细的手捏在日达木吉的胳膊上,力道十足,眼中似乎有泪闪了一下。

    日达木吉缩了缩胳膊,有点疼。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似乎开启了他的另一种人生。

    日达木吉关于这种人生的记忆却是空白,十五年的人生已经被属于这里的时间填满。

    他并不十分在意。

    因为他可以去猜测,可以去慢慢了解,关于阿妈阿姐,关于自己,以及关于白草寨的一切。

    不着急。

    或许他还可以找到阿妈和阿姐死去的原因,那些他记忆中被漏掉的部分。

    也或许过去种种不过都是一场梦,现在这般才是现实。

    可一回头,地上躺着的那张印着【内科外科痔疮科】的小广告单子清晰地告诉他,过去不是梦,现在也不是。

    望着阿妈激动的神情,日达木吉的眼中也含着泪水,他想拥抱阿妈。

    让她感受一下如今儿子宽阔的胸膛,告诉他,他的儿子长大了。

    这是一场相隔十五年的重逢。

    阿妈又在他的胳膊上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每一条皱纹里都盛着笑意,“醒了就好,阿妈终于有指望了!”

    “嗯,阿妈,以后儿子一定好好孝顺您!”

    阿妈微微低头,眸中的光暗下去许多,“那日,若不是阿妈打了你,你也不会躺这么多年!”

    语气中带有愧疚。

    日达木吉楞了一下:难道是阿妈将自己打成了植物人?

    想想自己小时候确实经常挨揍,阿妈也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凶悍女人。

    只是在她离去的许多年里,因为思念,她所有的凶悍都在日达木吉的记忆中被一层一层地过滤掉。

    只留下了她的笑容和那双无比美丽的眸子。

    如今,阿妈没有死去,就算是依旧凶悍,他还是觉得幸福无比。

    就算是她再用鞭子抽在他身上,他都不会感受到疼痛。

    而事实上,当年的事还有许多未解的地方,拉巴子就算下手再重也没有将自己儿子打成植物人的本事。

    日达木吉习惯了不去多想,阿妈说是她打的就是她打的吧,打成植物人就打成植物人吧,反正都过去了,他只要他的阿妈。

    再凶他都要。

    若是她们都在,他的人生或许也不会变得那样单薄又无力。

    “没事,阿妈,我现在好了!”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抱住阿妈,只是指尖有些颤抖,嘴唇也有些颤抖,因为激动和喜悦。

    墙上爷爷留下的老式挂钟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这是整点报时,上午十一点。

    小老太太从日达木吉的怀中缩了出来,“看来我儿日达木吉这是真的好了,眼睛也亮了,话也说得清楚了!”

    “日达木吉!”又一次叫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鲜活有力。

    日达木吉,云的孩子,温暖柔软,藏着无限可能的孩子。

    云,可以变换出任何形状。

    “好啊,家里终于有劳动力喽!”

    拉巴子拍拍儿子的胳膊,“去楼下把猪粪清理了!”自己转身抹起了眼泪。

    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流泪的样子,包括自己的儿子。

    日达木吉本以为阿妈会给他做些好吃的,热情地和他拉拉家常,没想到是猪粪。

    也不奇怪,他如今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乖乖下楼干活去了。

    片刻之后,拉巴子重新捡起镰刀,看向姜年。

    她之前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姑娘,只是相对于处理这个女人来说,他的儿子更重要。

    姜年站了许久,发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便努力打了个喷嚏,小碎步来回踱着,双手在双臂上摸索着。

    所有的动作都在昭示着她很冷,她是一个柔弱又可怜的小姑娘。

    好在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算是有点小成果了,“阿妈!”她竟对着日达木吉的母亲撒起娇来。

    不过那柔柔的声音就像是落在了冰冷的石头上。

    “你是谁?”拉巴子手握镰刀,表情十分不善,就像是要把这个女人割了头发直接扔到楼下的猪圈。

    如果她有那个力气的话。

    刚铲了两铁锹猪粪的日达木吉忽然想起上面还有一个姜年,他是真的心大。

    便又匆匆返回二楼,正好看见阿妈虎视眈眈的看着这姑娘。

    对于拉巴子的问题,姜年只是嘟着嘴看着日达木吉不说话,眼睛还一眨一眨的,自以为显得十分可爱。

    但在拉巴子的眼中,这样的着装打扮加上这样的造作姿态一定不是个好女人,毫不掩藏她厌恶的情绪,“她是谁?”

    这一次,她是在问刚刚返回来的日达木吉,从儿子去而复返的目光中她知道,儿子认识她。

    日达木吉很想说不认识,但他不会欺骗阿妈,向阿妈解释自己目前的状况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阿妈,我做过一件十分对不起她的事!”

    阿妈望向姜年哭花了的脸,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踮起脚尖要拍日达木吉的脑袋。

    日达木吉为了迎合她,故意屈了膝盖,后脑勺便成功地挨了重重一巴掌。

    拉巴子又揪着他的耳朵,“你躺了十几年怎么做对不起姑娘的事,说出来阿妈听听!”

    显然,阿妈以为他是在说谎,而且还是不着边际的谎言,“我...我!”日达木吉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阿妈解释。

    “我在梦里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暂且把那十五年当成一场梦好了,这样也说得通。

    拉巴子扫了姜年一眼,自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出现非比寻常。

    或许正是她的出现使得自己的儿子能够醒来,但是她就是不喜欢她。

    她认为一个好的姑娘就应该像她的女儿无素子那样,乖巧听话,想山巅皎洁的月亮,像安静盛开的羊角花。

    她最终放下了镰刀,对日达木吉说:“把她带去下面猪圈,不要让我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