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返回
眨眼,又是半月。
程远正在岸边数蚌珠,旁边传来一道清脆的鼓声。
“咚!”
鼓响,该吃饭了。
“大人!今天多了一枚蚌珠,您笑纳。”程远将手里用泥裹着的水云珠递过去。
持鞭武人朝周围看了看,随手将蚌珠吞入口中,把怀里的铁牌递了过去,道:
“跟以前一样,用完还我。”
“哎!好的!”
木屋右边。
缕缕火光点缀暗围,一排排的饭食摆在桌上。
炖肉、炖鱼、野菜。
七八个个浑身沾满黑泥的蚌奴、拿着木盘在挑选饭食。
菜没变,只是人多了。
半个月前还是五个人,如今却有七八个,干了这么多年都是聪明人,见程远这个陌生面孔出现,也知道是用什么进来的。
嘭!
程远挑了点炖鱼端在手上,脚踢开凳子准备坐下。
“走,走走!离我远点。”
程远屁股还没落板,椅子旁边的双鱼眼男人就开始哄人。
一边说着还伸出手掌,拍打桌子,让程远离他远点儿。
“嘭!”
程远丢下手中饭食,双手一把拽过男人衣领,将其整个从凳子上提起。
“我他妈的还不能坐?!!”
“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
啪!
看守的武人随手就是一鞭子抽到程远身上,自己这才将他放下。
旁边吃饭的人见如此情况,赶忙离的远远的,手中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我弟弟呢?”
“我的人会把他照顾的很好,你不用担心。”程远从寇岛盘里夹了些野菜放入口中,小声说道。
“你.....”寇岛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程远用筷子敲桌打断。
“偷卖蚌珠的账本,你是帮她偷运的,应该清楚其中的门路,给我复刻一本。”
“我不是运蚌的。”
“哼!”程远轻哼一声,又夹了块蚌肉给寇岛递了过去。
“我挖了一个多月的蚌,每次你来的时候,身上浓厚的蚌腥味,我能闻不出来?”
“你.....你不也有腥臭味?”
“我是入水挖蚌的蚌奴,身上都没你的味儿重,还在狡辩什么?”
说罢。
又夹了块蚌肉递了过去。
从远处看,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交谈甚欢,但仔细看,便发觉他俩之间气氛不对。
寇岛盯着那块肉迟疑了片刻,最终将其接住。
“我帮你,你放了我弟弟。”
“好!明天走的时候把东西拿过来,再带柄铁枪。”
“嗯....再带些好吃的,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嘴都淡出鸟了。”
“好。”
这些天,每顿吃蚌肉、喝凉水。
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饿肚子。
虽然肉食多,但肚子就那大,每天吃两顿,自己消化能力又强,即使进了右边吃饭,也没有什么改变。
寇岛听完便不在言语,几口把盘里剩下的饭食扒拉完。
然后起身离去,走时大骂程远一句。
“小子!有胆别让我在外面碰见你!”
程远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夹着盘里的菜放入口中。
许久。
起身放盘,离去。
抬头望天。
圆月皎洁,但又有颗黑点在旁。
次日。
抬头望湖。
数十个灿蓝湖泊。
好似一颗颗流星坠地一般,把山脉周围砸出一个个圆形。
如今,终于要脱离苦海,继续自己的‘界晶’大计。
“嘶嘶!”
马儿鸣叫,一辆马车停在木屋边。
“把里面挖蚌最多的掂出来,要送到其他地方去。”
蚌奴里挖蚌厉害的,都会被送到湖水更深的地方去。那是才是死伤最惨重的地方,所以这里的老蚌奴从不会挖过多的蚌蚌。
不一会儿。
程远被之前的赤膊老头用麻绳绑着拉了出来,旁边两个人一起把程远推了上去。
“好了!替我向夫人问好。”
“一定。”
寇岛朝他点了点头,随即钻入马车里。
“驾!”
车内。
程远在里面扫了一眼,看见角落的铁枪道:“地方这么小,东西能藏哪?”
身上青筋随即暴起,猛的一炸将粗绳尽数崩断。
“底下有暗层,都藏在下面。”
程远坐在旁边,双脚踩在座椅上,手上抓着瓜果正对着寇岛。
咔嚓!
手上的桃子被咬了一大口,汁水瞬间蔓延在口腔深处。
“嗯!好吃!”
“一个月顿顿都吃臭肉,嘴里都差点尝不出其他的味儿了。”
“对了,账本呢?”
“给你!”
寇岛将一本崭新的册子扔了过去。
程远接过,将桃子放在桌上,翻开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不过几息时间,程远瞬间屏住呼吸,无意识的瞪大眼睛。
册子上书写的纸张不过几页,记载的偷卖次数也才五次。
但,记载的银两足足千两!
若是能全拿到手,普通人半辈子就不用愁吃喝了。
一只手伸过来,把册子和上。
程远抬起头,只见寇岛笑着道:“道友,册子看了,果也吃了,该说说我那弟弟了吧?”
“你会在意弟弟?”
寇岛神色微愣,一脸惊奇地看着程远、以及手上拿着的铁枪。
几息后,眼中神色一点点褪去。
“哎。”
寇岛长叹一口气,看着周围的瓜果,木桌喃喃道:“可惜了。”
嘭!
程远身子一滚,避开马车下穿刺出的长剑。
腿脚弯曲,像弓一般抽出。
马车窗口破裂,程远顺势越了出去。
外面。
早已脱离蚌湖的领地,湖泊不止是柳青一人的,张家占了绝大多数,出来追杀自己的一定是柳青的人。
一个半裸身影随即从车底滚出,定睛一看,竟是之前的赤膊老汉—老灶头。
“怪不得老寇让我盯着你,还真有古怪,你是张府里谁的人?!”
“要你命的!”
程远腿脚似弓般弯曲,双腿一蹬地,身影顿时闪到老灶头面前。
左手仰腕托枪,右手大拇指下压,手中长枪似蛟龙出洞般袭出。
枪龙出渊,直刺而出!
老灶头根本来不及防御,直接被枪击刺入肩骨。
咔嚓!咔嚓!
一阵骨头摩擦声音响起,老灶头脸色未变半分。
长枪靠近后难以施展,程远见剑光横来,随即拔枪后撤。
刚才长枪刺穿肩骨,像是碰到了铁柱。
硬、厚!
若是自己之前有这么厚的骨头,也不会被张丙以脚枪给刺穿了。
老灶头擦了擦肩膀上的血迹,瞪眼道:“小子,你的枪法连挠痒痒都不够用!哈哈哈!”
“那你就在试试!”
老灶头虽然生的五大三粗,耍起剑来却灵活飘逸。
剑光如墨,掩盖一道道枪刃。
程远卷着灰尘一闪而过。
筋脉红光闪过,五指抓枪,朝前横扫,形成一道红色枪芒。
长枪出洞,枪芒随闪而过。
半空中击穿尘土,将面前剑影一一斩灭,势头丝毫不减,直冲老灶头而去。
半个月前就能短暂使真气附着器物之上,如今只差一个契机让真气破种而出。
老灶头刚挥出剑影,迎面便是一道红色枪芒,急忙横剑与面前。
嘭!
一阵火星四溅,红色枪芒被弹了回去。
长剑,四尺长。
通体透白色,像一道剑形宝玉。
程远五指紧握铁枪,赞叹道:“好宝剑!”
虽然当了一月多的蚌奴,但武艺反而高了不少,大概率可以降服此人。
但是……
可以的话,程远更愿意不出手。
证据已经入手,为了把自己骗出去,给的一定是真的,没必要在白费力气。
而且周围情况不知,冒然杀人,不妥。
老灶头将枪芒挡下,脸色阴晴不定。
“老寇!我今天算是看走眼了,你要是在不出手,你我性命难保啊!!”
啪!
跟老灶头打架的时间,寇岛自知打不过,早已着好战甲拿起长鞭。
长鞭一抖,似一条蟒蛇一般。
蛇躯翻腾,卷着呼啸之风,张牙舞爪朝着程远扑来。
他眉头微皱。
得先杀一个。
左右掂量了一下,长枪劈开风尘,腿脚弯曲扑杀了出去。
借助腾越的空隙,手指微松,身形随即一晃,在空中一拧,整个人像陀螺似的旋转起来。
他手腕翻动间,铁枪脱手而出。
一招“枪漩”,直取寇岛心口,速度快到极点,仿佛化作虚幻一般,让人看不清在哪。
寇岛脸色大变,连忙后退,大喊道:“灶老头!帮我!”
尘土里闪过一道道鞭影。
铁枪划破空气,带起呼啸之声,将袭来的鞭子尽数挑飞。
可惜,此时老灶头提着白玉宝剑已经过来。
玉剑一横,护在寇岛面前,手腕随即一抖,散出一片剑光。
剑光乱放,犹如烟花般绚烂。
嘭!
‘枪漩’与剑光撞击到一处,爆出一阵闷响。
顿时,
火星四溅,尘埃滚滚,遮蔽视线。
“呼!”
老灶头长年生火做饭,肺气量比常人大一些,这一呼,便将尘埃吹散,迎面露出一个锥形的的脚尖。
抬腿、收髋;
沉肩、合肘;
扭胯、脚弓;
放髋、腿枪。
动作一套接一套,行云流水,看不出半分拖延。
“本不想亲手杀你的,可惜了。”
咔嚓!
肌肉如蟒龙盘绕着腿脚,像一根破山锥,点在老灶头之前受伤的肩窝,骨头碎裂声连连不断。
手上接过要落地的长枪,朝空一扫。
枪锋所至,老灶头眉心中枪,血流如泉般涌出,尸体软绵绵地垂落,不省人事。
划拉!
又是一道枪芒划过,径直将长鞭斩断。
“驾车。”
“嗯?”
寇岛呆在原地,眼神暗沉,缓缓道:“怎么不杀我?”
“我不能杀你,你还有用。”
程远说到这,走到老灶头尸体旁摸索一番,拿起白玉剑朝丢了一扇门的马车走去。
万幸。
马儿受惊没有跑太远,要不然又要在山里当几天野人。
“答应我一件事,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后面,寇岛的身音传来。
“说。”
“不要杀我弟弟,他什么都没干。”
“你到是个好哥哥,我应了。”
程远说罢,寇岛昏暗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醒,随即起身朝马车而去。
岸边。
三艘乌篷船早已等候许久。
“师兄!”
“是程师兄!”
几声惊呼从岸边传来,随即从乌篷船里钻出五六个黑衣武师。
领头的是个大胖子。
赵安越过船只,将程远迎了过来,扫去他肩上的灰尘道:
“辛苦了。”
“辛苦什么?!发财了!”程远将身后的寇岛推过去让他们绑着,咽了咽口水,对赵安道:“叫两个人跟我来。”
四人步行朝岸边走去。
马车旁。
“拿刀把底下隔板撬开!”
旁边两人随即行动。
“啥东西?这么开心?”赵安穿着内嵌铁片的绑衣,拿着长刀,对着后面的程远问道。
看着出来,赵安和其他人准备的很充分,万一自己回不来,就要跟张家鱼死网破,把越界的事情捅到官府那。
“看着瞧吧!”
程远没有回话,给赵安留下一个深意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
马车底下掉落三个老旧的木箱。
水云珠采挖时会四散珠光,奇妙的是只要把它放入旧物之中,宝光自己会收敛起来。
“哎!”程远将赵安伸出的手拨开,蹲下把箱子抬起,道:“现在不能开,箱子一开,珠子的光就盖不住了。”
“珠子?”
赵安看了看陈旧的箱子,马上会意,惊喜道:“一颗十两的水云珠?!”
见程远对他一笑,赵安也抬起一个箱子,打量道:“里面有六七个吧。”
“差不多。”
旁边。
两人武师也共抬一个箱子,四人缓步朝船里走去。
船上。
临近秋天,豚江两岸的水涨潮落,潮湿冰冷的感觉扑鼻而来,寒风刺骨。
乌棚内。
带着黑泥的箱子,小心清洗、整理后,整齐摆开。
三个木箱、三箱水云珠、一小盒银锭、一小盒金粒子。
“十八颗水云珠,一百八十两银子。”
“银锭和金粒共五十两银子。”
赵安站在箱子旁边,道:“区区一场偷卖,竟然可以收敛近二百三十两银子。”
一旁。
程远盯着银子,点头道:“可惜,日后就来不了这意外之财了,杀了老灶头,蚌湖肯定会查我们。”
“稍加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的所在。”
“师弟为什么要接呢?”赵安看着程远身上晒的黝黑的皮肤,和破烂不堪的粗布衣问道。
“放心,平菇不是一般人,柳青蹦跶不了太久。”
“他怎么办?”赵安又朝对面乌棚船上的寇岛问道。
程远目光幽深,低声道:“给平夫人的交代,就是他杀了张静。”
说罢,
拍了拍赵安的肩膀,转身朝船内走去。
“我要休息休息,师兄到了后叫我便是,这些日子确实有些累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