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泗几人到来之时，已近中午。小肖遥似乎有了烟火气，不像山中那般数日不吃东西，早早喊了饿，闹着肖凌去吃了东西，紧接着办理出院手续，因为没什么行李，也无须收拾，只将医生开的药装进袋子，换上了小李警官帮买的衣服，灰色道袍早被他收好装进了另一个袋子。

    二人收拾好，同小李警官一同来到了住院部楼下，说着悄悄话。刘泗等人还没来到，所长反倒是先来了。

    “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肖凌深深向所长鞠了一躬，小肖遥牵着肖凌的手，小眼眨巴眨巴，也随着肖凌鞠躬道谢。

    “没事，没事。”所长拍拍肖凌的肩膀，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这几日都是小李在忙前跑后，我哪里有什么麻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没什么事！”肖凌感受到所长的关心，心中一暖，说道。

    正说话间，只见两辆车开到近前来，一前一后停下了，前车人下来了，正是前来接肖凌的刘泗、石原、肖潇三人，经过岁月的磨炼，三人成熟的有些不像样。下车的三人与所长、小李警官一一握了手，郑重地道了谢，然后看着肖凌依旧青涩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眼圈已经泛红。

    这时刘泗开了口，说道：“我们在车上等你！”说罢，就带着石原、肖潇又上了车。

    “后面那车是穆家的，我们本来说已经有人来接你了，但他们执意要来，你要不过去和他们说几句话？”所长看到肖凌眼底的疑惑，对着后车下来的一中年、一青年解释道。

    “不了吧。”肖凌有些着急和众兄弟谈话，便拒绝了所长的提议。

    “行，那我们后会有期。”所长也不介意，顺手把手中的文件袋交给肖凌：“我们给你和肖遥做了亲缘鉴定，这是结果。”

    肖凌看了看牵着自己手的小肖遥，又看了看文件袋，并未选择拆开，再次向二人道了谢，转身上了车。

    就在这时，小肖遥转过他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对着小李警官说道：“再见，小李叔叔！”

    说完，小嘴抿了抿，紧跟着肖凌上了车。

    “再见！”所长和小李警官摆摆手，目视着前车远去。

    “不对啊，所长，这小娃娃叫我叔叔，喊肖凌爷爷，这不是……”小李警官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对所长说道。

    “谁让你逼着人家小娃娃喊你叔叔，不喊你哥哥就不错了！”所长哈哈一笑，转身朝着后车走去。

    ……

    午后的春日有些沉寂，高速公路两旁的树木绽了新芽，给这寂静的春日增添了一些生机，远处田野的角落，一朵野花放开了身姿，率先享受着这春神的抚慰。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而过，打破了这午后片刻的宁静。

    车上正是秦岭镇回来的肖凌、刘泗几人。

    车上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几人都红了眼眶，可都欲言又止，谁也不肯说出第一句话，肖遥在后一排座位上，已经躺在肖潇怀里睡着了，刘泗在前排开着车，咬着牙，豆大地泪水滑落下来，却也不肯轻易松口，肖凌、石原二人在中间大眼瞪小眼，眼中泛着泪光。

    看着几人早已褪去了青涩的面孔，肖凌内心翻涌着，虽然早已接受过了十年的事实，可触人伤情，难免有些感怀。

    “行了，行了，别做什么小儿女姿态了。”石原忍受不住这异样的安静，率先开了口：“我说各位都是个顶个的男子汉，伤感个什么劲？”

    “老大，你瞧他那样，说别人小儿女姿态，来的路上就你哭的最凶！”肖潇毫不客气地拆穿了石原。

    “我作证！”刘泗偷偷拭去泪水，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一只手举得高高的。

    “怎么，你们都没哭？刚刚我还看到老二你偷偷抹眼泪呢！“石原看到二人都冲自己来，顿时不乐意了，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说二位，你们俩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

    “我们那叫统一抗日战线！”肖潇纠正道。

    “你们那叫统一抗日战线？那我呢，日本鬼子吗？”

    “谁说不是呢？石原小鬼子！”

    石原顿时大怒，伸出手来要打肖潇，肖潇离得远躲过去了，他便转过身来作势要打刘泗。

    看着众人撒泼打滚，肖凌也会心地笑了，悲伤的氛围顿时消散。

    “行了，行了，别闹了，他正开车呢！”肖凌止住了石原举起地手：“再说，我也能作证，刚刚我还看到你眼中泛泪花呢！”

    “我那是真性情。”石原嘴硬道：“老大，怎么连你也合起伙来欺负我？”

    “哼，我不开心了！”石原将头扭过去，做宝宝生气状。

    众人看着，也不劝解，肖潇，肖凌直直盯着石原地背影，都不说话。

    石原感觉不太对劲，通过车窗看到肖凌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来，挠了挠头。

    顿时车里爆发出一股震天的大笑。

    笑过之后，车里又是一片安静。

    “那天……”这回是肖凌先开了口。

    “那天我们回到课堂，发现你没回到教室，还以为你在蹲厕所，老郑就让阿泗去厕所喊你，结果没找到，我们三个又满校园找你，依旧不见你身影，以为你回了家，便相约着放学一同去你家，可肖爸肖妈说你并没有回家，我们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开始在县城找，找了三天，哪里有你的影子？”肖潇说到此处，眼圈又红了。

    “第三天，我们三个还有阿文就跟着肖爸肖妈一块儿去派出所报了警，又发动我爸我妈、石爸石妈等去其他城市找你。”刘泗接过话来：“可是一无所获，我们仨先后退了学，陪着肖爸、肖妈满世界找你，就这样找了一年。”

    “我爸妈知道找到我了吗？他们现在怎么样？”

    “肖爸知道了，肖妈还不知道。他们……”刘泗欲言又止。

    肖凌心中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赶紧追问：“他们怎么样？”

    “肖爸还好，只是肖妈……”刘泗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其实也还好！”肖潇赶紧接道：“别问了，回到家你见到就知道了！”

    “真的？”肖凌看石原闪躲的目光，知道母亲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几人不说，自己又不知该怎么追问，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老大，后面那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刘泗担心肖凌追问下去，忙转了话题：“从我们来接你时就跟着我们，当时我们还以为是同路的，可他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直到现在。”

    “他们？哦！“肖凌回过神来，答道：“那辆车是一家姓穆的，听警察说也在找我，你们接我时还让我去打招呼呢！不过我又不认识姓穆的，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姓穆？我知道，我知道！”石原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老大，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去看的女孩吗？”

    “女孩？”肖凌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就是你们说长的特别漂亮的女孩？”

    “是啊，是啊，就是她，你知道她叫什么吗？”石原还像十年前一样喜欢卖弄。

    “穆梓凝。”肖潇脱口而出：“就是这个穆梓凝，就在你消失那天，也昏迷了，送到多少医院也救不醒，但也检查不出来什么病因，后来听说一年之后的一天，一个道士出现了，对他的父母说她的昏迷与你有关，只要找到你，穆梓凝就能苏醒！”

    石原眼见肖潇直接戳破了自己卖的关子，有些气急败坏，可听到肖潇说到这，又兴奋起来了：“老大，你说好笑不好笑，她昏迷怎么会与你有关？等等！”

    说到这，石原忽然瞪大了双眼，哀嚎起来“你消失，她昏迷，老大，你俩不会真有一腿吧！”

    “说什么呢！”肖凌瞪了石原一眼，心中却思索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道士？这道士不会是？肖凌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当日他说二人有缘，难道这一切都是这道士导演的？他为了什么？

    “老大，老大！”看着肖凌愣神，石原将文件袋在其面前晃了晃，接着又拿出了里面的检查结果。

    “唉，老大，消失这十年你不会真的偷偷生了个小孩吧，你看他那小眼睛，小鼻子，小脸，和你小时候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嗯？”看到亲缘鉴定结果，石原又转过头来瞅了瞅熟睡的肖遥，忍不住惊呼起来：“他真是你儿子？”

    “我看看，我看看！”肖潇一把夺过去，认真翻看起来。

    “他不是我爹爹，他是我爷爷！”不知何时，小肖遥醒了过来，听到石原这样说，小脸气呼呼的，反驳道：“你这个坏叔叔，哼！”

    “咦？你醒啦？”石原转过身看着小肖遥肉乎乎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去捏，肖遥正在气头上，哪里肯让石原摸，抬起肖潇的胳膊架住了石原的手。

    “嗐，你这……”

    “小石，你听到没，人家叫你叔叔，叫老大爷爷，岂不是你要叫老大叔叔？这么说来，你也要叫我和阿潇叔叔？”刘泗认真地分析道，连称呼都变成了小石。

    “哈哈哈！”车里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

    商务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太阳渐渐西去，染红了天边朵朵白云，映得大地一片橘色。一路上交谈，肖凌慢慢了解了兄弟几人这些年的生活，比如说刘泗，大学读了金融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帮家里打理生意；肖潇、闻文读了医学专业，医学硕士即将毕业；还有石原，虽然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却是最重感情，去了警察学校，也读了研，现在在家待分配工作。肖凌知道，他去警察学校的一个原因就是方便寻找自己，但石原不肯承认，只说是父母逼迫的，但石爸石妈和他自己都希望他能够考入军校啊。看来自己消失后他们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彼此的情谊。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肖凌忽然紧张起来，他知道这是近乡情怯，可依旧按捺不住自己跳动的心。小肖遥又睡着了，石原在开车，刘泗开了半天车，也睡着了，夜幕降临，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

    “吱嘎”紧急的刹车打断了肖凌的沉思，众人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忙问石原发生了什么事。石原脸色有些难看，说道：“穆家的车别停了我。”说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怒气冲冲朝着前车冲了过去。

    众人彼此看了看，担心起冲突，也都随着石原下了车。就看见前车前中年人一直在跟石原道歉，中年人旁边的青年一脸的不服气，不肯低头。

    刘泗让肖潇回车上照看小肖遥，带着肖凌来到近前。

    “穆叔叔好。”刘泗走到跟前，止住了大声呵斥的石原，先向二人打了招呼。

    “你好，刘先生，刚刚情非得已，实在是事出有因。”被称作穆叔叔的中年人文绉绉地解释道。

    “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你还是跟他说吧！”说着，刘泗将肖凌拉到前面，并小声叮嘱肖凌道：“他们估计要跟你说去他们家救他女儿的事。”

    “你就是肖凌肖先生吧，还望你可怜可怜我们做父母的，帮我救救我女儿吧！”说着，中年人作势就要跪下。

    肖凌赶紧上前搀住中年人，虽然天已黑，但他依旧清楚地看到他那满头的白发，感受着穆姓中年颤抖的身躯，他有些动容，心中很不是滋味。

    “叔叔，我也是刚回来，还没见到我爸妈，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回家见父母，您留下地址，三天后我一定登门拜访，帮您看看您女儿！”肖凌不忍心再拒绝穆姓中年男子，轻声说道。

    “好好，谢谢您，谢谢您！”穆姓中年感激地说道，接着将自己的名片与地址一块交给了肖凌。

    “爸！”青年有些着急了。

    “不要再说了！已经等了十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三天。”穆姓中年对青年说道。接着向肖凌道了别，驾车离去。

    “是啊，对于我来说仅仅三天，可对你们说已经十年了啊！”肖凌感慨道。然后也跟着几人回到车里。

    “老大，快进城了，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一晚，闻文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早上你再回家吧！”石原突然说道。

    “不了，直接回家吧，我想早点见到爸妈。”肖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是明天再回家吧！”肖潇也劝道。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肖凌心中不安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哪有，只是需要你准备一番，你看你的头发，肖爸见了肯定生气，这几日在医院肯定没休息好吧。”刘泗接过话头，说道：“还有小肖遥，他肯定也累了，先去酒店休息一晚，打理打理自己，明天清清爽爽地见肖爸肖妈。”

    刘泗一说，肖凌还真感觉是那么回事，便答应了三人的请求，先去了酒店，剪头发，休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