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最瞧着这个怎么看都没心没肺，不知道故事所言是真是假的女人，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冲她伸出了手来：“我带你去。”

    苏云想一愣，没有立刻伸出手去，只是审视着阿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带我去可是要娶我的。”

    “娶你就不必了，”阿最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我有我要等的人，能遇见已是福分，但行一程，不需同归。”

    苏云想扭起嘴唇：“你还真是鬼呢！拒绝女孩子都这么有理有据，跟我说说，你要等的是什么人？”

    阿最笑道：“自然是天人了。”

    “前提是你要配得上人家才行，我总觉得你还差点儿姿色。”

    “美色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阿最道，“虽然我也爱。”

    苏云想哈哈大笑。

    核桃山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有半天的路程，与想象的有点不同，这里不说寸草不生吧，反正生的不是什么好草。

    葎草漫山遍野，缠绕着株株矮树，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山的另一头还是山，一座比一座高，云山雾绕，看不到头。

    苏云想目瞪口呆。

    原来，核桃山上没有栗子树。

    原来，核桃山旁不是海。

    “很遗憾呢，这里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阿最遗憾道。

    苏云想耸了耸肩：“无所谓了，至少我已经来过了，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你倒是很看得开呢！”

    “人嘛，总得往前看。”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继续往前走。你呢？”

    “和你一样。”

    “不能同行？”

    “恐怕不能。”

    “那真是遗憾，我忽然觉得你挺好了，你倒摆起架子了。”

    “男孩子嘛，总得有点儿架子。”

    “啧啧，说你胖，你倒喘上了。哎，你说，这片山外，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

    “应该不是吧，这个世上有很多城市，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也有很多充满遗憾却依旧顽强生活的人，生生不息。”

    “听起来还不错。”

    “也有坏人，你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要小心。”

    “会的。你现在往哪去？”

    “回去，找我的同伴。”

    他的同伴，那只自称为大妖怪的黑猫，现在正躺在一个女人怀里，要吃得吃，要玩得玩，享受得要命。

    只是同那个姓杜的死老头一样，这个女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秀秀。”

    这个名字让雷山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附在了一只母猫身上，低头看看，自己的兄弟还在，是只公猫没错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爱慕母猫还是怎么的，偏愿意给堂堂男子猫娶女名。

    不过看在享受的份上，它暂时不做计较了。

    要说雷山也是记性短，本来是出来找阿最的，找着找着就找到别人怀里了，结果为猫星人服务的人类让它暂时性地让它忘了自己是谁。

    这个女人叫陆凝香，爱慕一个叫杜华浓的人，雷山怎么会知道？因为她翻墙出来的时候，正好眼瞎踩在雷山尾巴上，疼得黑猫龇牙咧嘴，她却无动于衷，急于奔向她的梦中情郎。

    ……

    她的梦中情郎，也就是杜华浓，驾着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而来，见面先是冲她一笑，招手道：“快上车。”

    陆凝香捋了捋额前的乱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凌乱的呼吸平静下来：“去哪儿？”

    “带你去吃饺子。”

    “饺子？”

    “今天是立冬啊！”

    立冬啊！陆凝香对日子没什么感觉，但能和喜欢的人去吃饺子，她还是蛮开心的。

    这是陆凝香第三次见到杜华浓。

    陆凝香的父亲是个布商，在这个城市混得还算不错，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好吃好喝好穿还是能满足的，只是他生了个女娃娃却是个行为怪诞的人，这女娃娃不喜欢享受奢华的生活，偏爱过苦日子，动不动就到饭馆给人家端盘子洗碗，干活干得不亦乐乎，还美其名曰是为以后的创业做准备。

    每当听她那通怪诞想法，她爹总是骂她：“一个女孩子，创什么业？怎么你爹给你创下的，还不够你吃的？”

    陆凝香噘嘴，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陆家人希望她能够检点些，别动不动抛头露面干苦力，这传出去可如何了得？可惜陆凝香全都当成了耳边风，让他们滚一边去，就算是死，她也尝一尝劳动的滋味，她老爹对她的这种怪诞的思想束手无策，一怒之下把她拎出家门，让她乞讨去吧。

    陆凝香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其实还蛮听父母的话的，那时她家里尚不富足，爹娘忙于生计，她便由着爹娘忙，不哭不闹，一个酒瓶子能玩一整天，可长大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就叛逆起来，谁的话都不听。

    唯独这句“乞讨”例外。

    陆凝香想：好，我长这么大，什么都听你们的，一件不听你们就让我去要饭，要饭就要饭，谁怕谁！

    陆凝香这么想着，干脆就在自家门前跪了下来，见有路过的行人便扑过去作揖：“大爷大妈大姐大哥，行行好吧，小女子穷得活不了了，您有钱的给两个吧，我祝您当官发财生小子！”

    路过的行人头一次见到要饭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聚堆指指点点，偶有一两个扔给她几个铜钱，还要她叫上两句大爷。

    他们让叫，陆凝香就叫，他们让磕头，陆凝香就磕头。

    陆凝香他爹被她气了个半死，明明是他老人家扔她出来要饭的，这会儿又把她拎进家门，大板子一顿伺候，心疼得她爹一边哭一边打，陆凝香被打得半死，还是改掉身上的邪气，喘过气来后，继续出门要饭。

    一个年轻男人扔给她三个铜板，陆凝香连忙磕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年轻人笑了：“以后别再要饭了。”

    陆凝香理直气壮：“不要饭我吃什么？”

    年轻人道：“你这么漂亮，吃得糙一点儿，也好过低眉垂腰。”

    陆凝香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还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

    这是陆凝香第一次见到杜华浓，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彼此多看了对方两眼的人罢了。

    有一段时间，陆凝香能够清晰地记起自己和他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可是后来慢慢的，这个情景不知道怎么就变得模糊了，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仿佛那个记忆是被强加到脑海中幻想出来，并不真实。

    陆凝香的乞讨生涯就维持了两天便在她爹的百般哀求之下结束了。她爹苦道：“姑奶奶，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给你爹丢脸了！”

    陆凝香扬着头不服输：“以后你可还让我要饭？”

    “你你你！”她爹结巴半天，捞起棍子朝她丢去。

    陆凝香一躲，躲了过去，跑之前还不忘冲她老爹做个鬼脸。

    不要饭之后，陆凝香并没有收敛，改行卖起了草鞋。

    她的草鞋做得很潦草，在市井之间并不太受欢迎，不过她不气馁，随着做得越来越多，手艺也越来越好。有一天，她在城墙根下边晒太阳边卖草鞋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问道：“呦，今天不要饭了？”

    这是陆凝香第二次见到杜华浓，却是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

    陆凝香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摆弄草鞋：“改行了，现在卖草鞋。”

    “多少钱一双？”

    “十枚铜钱。”

    “你卖的可不便宜。”

    “就这个价钱，爱买就买，不买拉倒，本人做生意，愿打愿挨，从不强求。”

    杜华浓从腰间解下钱袋子，递到了陆凝香面前：“够吗？”

    陆凝香掂了掂钱袋子：“一双鞋可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就都买下呗。”杜华浓说道。

    陆凝香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快，却足够让她从头到脚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了。

    杜华浓面容姣好，黑眸细长，蕴藏着锋利，削薄的嘴唇轻抿，身材修长，穿着华丽，他穿了一双白色云纹的鞋子，而大多数人是不会在鞋子上绣云纹的。

    他发现陆凝香一直盯着他的鞋子，便坐下来，把云纹鞋子脱掉，换上了一双草鞋。

    陆凝香捂着嘴唇，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滑稽吗？”杜华浓歪着头问道。

    “满大街独一无二，”陆凝香竖起大拇指，“这双鞋非常适合少爷您。”

    杜华浓微笑：“现在你的鞋也卖完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不如我请你吃好吃的去吧？”

    陆凝香吊起眼睛笑看着他，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对方既然是这么一个帅公子，有点歹心就有点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有的是时间和这美男子虚与委蛇。

    杜华浓看着她在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那样穿着一双草鞋，整整陪了她一个下午，陪她去香满楼吃了她最爱吃的蜜汁鸡。

    杜凝香嚼着鸡肉，看得杜华浓有些不好意思：“你老看我干什么？”

    “你的眉心有一颗痣。”陆凝香说。

    杜华浓笑了笑：“以前没有，后来不知怎么就长了这么一颗。”

    陆凝香探过头去，扒拉着自己的眉毛：“你看，我也有。”

    杜华浓看着她眉心和自己长了同一个地方的痣，又摸摸自己眉心的痣，惊叹出来：“还真是呢！”

    “不光眉心，你锁骨上有一颗，”陆凝香稍微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我也有。”

    杜华浓大惊，不禁感叹世上的缘分竟如此其妙：“你和我该不是双生子吧？”

    ……“谁知道呢！”陆凝香撅着嘴，“要是的话，你得叫我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