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妖胆敢如此大胆，藐视本大爷？”恼羞之下，雷山觉得面前的烤羊腿都不香了。

    阿最就着抱脸的姿势挠了挠眼角：“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看起来像人。”

    “连你都看不出来的妖怪？”雷山怀疑。

    阿最忙打哈哈：“确实没看出来，不过好像和王幼龄有些牵扯。”

    听到“王幼龄”这三个字，小狼抬起了头：“你们说得是计梦尝吧？”

    阿最歪头看向他：“你认得他们？”

    “认得，”小狼下巴搁到床沿上，“他父亲是行德馆的医师，几年前来到京城，走街串巷，我在市井帮人做工的时候经常能遇到他们，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名气，开了家医馆，京城的人都说他们父子医术高明，愿意花重金去那里求医，他们父子也立下一个规矩，非重病不治之症不给看，这个招牌一打出去，更加显得他们父子医术高明，所以去看病得人很多，诊金收得也很高。”

    “他们的医术果然好吗？”

    “毫不夸张，药到病除，只是……”

    “只是什么？”

    “过不了几年，这些人就会突然离世，寻不到病因，也没有他杀的迹象。”

    “就算这样，也还有人去看病？”

    “病疼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痛苦，除了病疼之人谁能能体会得到呢？所以纵然有些诡异，也耽误不了他们去看病，再说了，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将这些诡异的事儿和他们父子联系到一起，大家只会觉得生死无常罢了。”

    阿最托着下巴思忖片刻：“那他们和王幼龄又是怎么认识的？不会是你引荐的吧？”

    “行德馆以前是王家的宅子，王侍郎觉得那宅子阴气重，对他仕途不利，于是把宅子挂了出去，正好计氏想买房子，所以就把房子卖给了他们，幼龄和计梦尝也就认识了。”

    “你好像对这个姓计的很有意见？”

    “多少有些吧，幼龄本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遇到他之后就不太好了。”

    “怎么不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感觉计梦尝身上有些妖邪之气，和他在一起后，幼龄总是生病，这两年身子也不如从前康健了，连心爱的女孩子都不敢娶，怕朝不保夕，误了人家女孩终生。”

    “所以你剃了一根肋骨，想用它来救幼龄？”

    小狼别过头去：“算是吧。”

    “既然你察觉到计梦尝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给他肋骨？”

    “等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做病急乱投医了，幼龄的病，只有他能救。”

    “不是只有他能救，你是想达成他们的愿望，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够放过幼龄，让幼龄健健康康的，他就能和心爱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小狼闭上眼，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阿最走到小狼身边，俯视着它虚弱的狼躯：“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靠近幼龄，也许是冲着你去的？”

    小狼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巴张着。

    “没错，他们看上的不是幼龄，不是王家，而是你体内的人面果。”阿最围着床转了一圈，“人面果树是一种灵树，本就生长着荒山老林的险要之处，十分难求，更何况千年才结一颗果子，这一颗果子还不够蛇鸟虫鼠糟践的，偏偏你就吃了一颗，他们父子求果不得，你却送上门了。”

    小狼眸子一垂，这个假设在它心里已经成立了，计氏父子做的许多事，如此一想就顺理成章了。

    “终是我害了幼龄，”小狼道，“他们要是想要我的命，早说就是，何苦转这么大一圈？”

    “有些事，不转一个大圈是打不成目的的。”

    小狼抬起头来，殷殷地看着阿最：“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我行将就死，既然这个身体是那么多人想要的，想来也值几个钱，你能不能救救幼龄？我把我这副骨头都给你。”

    “这么慷慨？不会后悔吧？”阿最笑问。

    “言而有信，永世无悔。”小狼道，“你若疑我，现在取我的骨也无不可。”

    “不不不，”阿最连忙摇手，“我还是喜欢活着的东西，至少还能当牛做马为我效力，要一副骨头架子干嘛？又不能做装饰品，只不过你这个事儿有点大，我缺两个助手。”

    小狼又沮丧起来：“可是我没什么助手提供给你。”

    “那可怎么是好呢？”阿最说着，把头扭向了雷山。

    “要我帮忙就直说，拐那些弯弯抹那些角角干什么？”雷山斥道。

    阿最伸手摸摸猫头：“呀，雷山大人不愧是众妖之祖，铲除族类祸害，义不容辞啊。”

    雷山翻了个白眼儿。唯有用人的时候，阿最的嘴才不臭。

    趁着月亮还未没入枝头，王侍郎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幼龄的爹这两年在京城风生水起，宅院也是异乎寻常的豪华壮丽，光是围墙走了一百多步才摸到他家大门。

    门房是个老头，听见敲门声时并未搭理，这个时间了，大家都已入睡，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人大半夜的敲人家的门？他翻了个身，装作没听见，继续睡睡觉，偏偏门外的人不识趣，敲门不应，干脆锤门，锤门不应，干脆脚踢，踢得院子里的狗汪汪汪地叫，这一汪汪，附近的狗都开始狂吠起来，一时之间，狗吠声此起彼伏，好像整个京城都被狗妖给占领了。

    “来了！”老汉不情不愿地披衣下床，开门却并未见外面有人，他不禁骂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耍弄人？没教养！”

    老汉正欲关门，一个声音忽然回了他的话：“我并不是没有教养，只是你家府上有异物，我来此擒拿，你却不识好人心，若是因此误了你家主人的性命，看你还有心睡觉没有。”

    “谁？谁在说话？”老汉仔细观察，四周黑漆漆的，唯有门廊下两盏红灯高高挂起，在有限的光亮内，他没搜索到什么人。

    “你都要踩到我了。”稚嫩的童声又响了起来，

    老汉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巴掌长的小女孩在门口站着，她扎着两个丸子头，提着一盏袖珍灯笼，连门槛高都没有，头仰得快要往后坠倒。

    老汉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的，他揉了揉眼睛，俯身仔细看，又见小人儿掐起腰，说道：“真是麻烦的老头儿，说话的正是我啦。”

    “你？你……”老汉瞪大眼睛，“啊”地惊叫一声，回身蹿进大门内，“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院子里传来他的喊声：“不好了，不好了，有妖怪！”

    小狸叹息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门槛，从门缝里跳了下去。

    王侍郎在半梦半醒之中被人喊起来，还以为是房子失了火，连忙披着外衣跑到院子里，结果看到门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比划着：“大人，大人！门外有个这么长的妖怪……”

    王侍郎看着他摆出一扎长的大手，跟着量出一扎来，口气里颇有些起床气：“这么长的妖怪？”

    老汉被主人这一比量，倒是冷静了不少：“就是那么长。”

    王侍郎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吧？哪里有什么妖怪？就算是有，那么丁点大的小妖，苍蝇拍子拍死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闹得满城尽知？”

    “我若是能被苍蝇拍子拍死，就用不着被众多妖怪所惧怕了。”小狸抱着手臂坐在院中一棵梨树的枝头上，大言不惭道。

    王侍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枝头上的小人。她身材虽然短小，却神气得很，一只黑猫站在她身后，双眼睛折射出绿油油的光，雷厉地瞪着他和门房。

    “你是何物？”王侍郎下意识地想去摸索点什么东西拿在手里，奈何身在院中，什么都离着远，他又怕行动幅度过大会引起这个妖物的报复，毕竟在人的意识里，妖就是邪祟，既然能修炼成形，必然有过人的本事，不能小觑，哪怕是个小人儿。

    “不愧是大官，果然是见过世面，见到本使都不害怕。”小狸嗤笑一声，站了起来，伸手捏住雷山脖子上的猫毛，本想做个帅气的上背动作，可阿最的“袖珍诀”只是把她变小了，没让她的本事见长，她这一脚没蹬上去，倒是蹬得雷山肚子挺疼的。

    雷山歪头翻了她一眼，暗暗咬牙切齿，心想“你这小丫头片子给我记住了，本大爷可是做出来很大牺牲的，没有十二条黄金鱼可还不了这人情”，行动上依旧很配合地俯下了身。

    “谢谢，”小狸沉着声音，故作谦虚道，而后将脸转向王侍郎，继续她的话，“王侍郎，你是官，我也是官，你是地上的官，我是天上的官。”

    王侍郎见她人不大，口气不小，不由笑了起来：“你是天上的什么官儿啊？本官怎么从来不知道天上还有这么个东西做官的？”

    小狸道：“我是天帝香案使，此次特奉天帝之命来人间巡查，这是我的坐骑雷山，本是大妖，被我收服，如今也是位列仙班的神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