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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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朔日朝议

    “叔父忧心邦国社稷自然是好!”国君眼睛瞟着司马(庄族申氏,公子宜)、宗伯(桓族韩氏,公孙否),口中淡然言道:“但你可曾想过,迁都之事事关国本,寡人即便有此考量也定然会深思熟虑,万不会因一时脑热便要兴此动议。此事寡人只是与司马、宗伯略略提过几句,二人皆以为不可,寡人便未再提起,更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就这么一件已然废弃的小事,却突然传得沸沸扬扬,甚而就连叔父也被三番五次地被搅扰进来,这究竟是何道理,叔父可曾认真想过?叔父若真是为邦国社稷担忧,便该好好考虑考虑寡人这些话,切莫被一时的义愤冲昏了头脑,再做出什么错事来!”

    司马子申见国君以眼神示意,即令众大夫皆依序退班。富顺本想着要留下来解释几句,却经不住司马的催促,只好也黯然离去。公孙勉(桓族成氏)犹自心绪不宁,故而言道:“迁都哪里还是小事?且不说绛城之地有多艰险……我公室之所以能凭借区区曲沃而并吞诸侯、享有晋祀,靠得正是这一城百姓的全力支持。如今邦国刚刚一统,国君便生出了抛弃曲沃而改都绛城的念头,这将置曲沃百姓于何地?若百姓知道国君要弃他们而去,又该做如何想?君上难道就全然不管不顾了吗?”

    “成伯还是先起来吧!”见众人皆已散去,伯胜(宗伯)遂上前搀起了公孙勉,言语谦和地问道:“君上本已将此事搁置了,可谁知竟又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再怎么追问也是无益了,成伯又何必执意如此呢?”

    司马子申在一旁冷眼旁观,对公孙勉也颇有怨言:“成伯所言句句在理,可反过来想,这也是有人重提此事的目的所在,你何以就如此莽撞呢?”

    “君上也莫嫌老臣聒噪,这件事真是想都不该想!如今闹成这种局面……”公孙勉艰难地起了身,忽而听到子申所言,便立时警醒过来,顿时一脸错愕:“嗨!刚刚只是突闻此事,感觉不吐不快,却未想……也怪老臣太冲动了!”

    “叔父也的确该约束一下这冲动的性子!”国君起身道:“若你一味如此,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拿捏了!”

    “也怪老夫大意了!”司马子申略略躬身:“当初成伯(公孙勉)到府上时,老夫只考虑到子盈(庄族游氏,公孙满)惦记绛城的归属,会因此而搅闹,却全然没往这处想。谁知子张竟怀了这等心思,的确是大出预料!”

    “这该如何是好?”公孙勉惭然以对:“如今让我这么一闹,怕是过不了几日,国中上下便人尽皆知了,总得想办法补救一下啊!”

    “我总以为,此事终究还是为着他儿子来的!”伯胜在一旁沉吟道:“瑕宏出奔之后,子张便一直耿耿于怀。前些日他明里向荀大夫致歉,暗地里却是处处逼迫,几命荀大夫改口召回瑕宏,此事已然是人尽皆知了。如今更是闹出这么一场,将君上和成伯、子理都架在了火上,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真不知若是瑕宏回不来,他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他爱闹便闹!”国君在堂上不住地踱步:“瑕宏行事如此乖张,都是他教子无方惹的祸,又能怨得着谁!他不思己过还道罢了,反而时时勾心斗角、处处惹是生非,这是在向寡人示威呢!寡人若是因此便向他服软,岂不是也变得跟他一样是非不明了!”

    “依老夫看,子张一日不除,则邦国一日不安!”司马子申出语惊人:“与其在这里思量他为何兴乱,倒不如将他一起驱逐了了事!”

    这话连国君都感到哑然,他实在想不到,平日里恭敬谦和的叔父竟也能说出如此的狠话,一时间也颇有些诧异:“叔父如何能有如此想法?”

    “子张设身军旅多年,在国中也是有些根基的!尤其是惠氏、子我氏,皆以其马首是瞻……”伯胜摇头道:“若是没有确切的罪证,万不敢如此行事!”

    公孙勉听了连连点头:“他敢在朝上公然唆摆老夫,定然是有恃无恐,此事的确不妥!”

    “老夫身为庄族之长,又怎能不顾念手足亲情?”子申黯然道:“可看他行事如此不知分寸,实在是担心公族迟早有一天要毁在他的手上!现在若是心慈手软了,只怕将来闹出更大的乱子来,那才是悔之晚矣!”

    此事的确过于极端,国君虽不满瑕氏日甚,却仍不敢行此决断,故而不住地摆手道:“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寡人可不想担此骂名!驱逐瑕氏事小,若是让公族人心惶惶,便是因小失大了!眼下还是要先将他稳住,只要他不再生枝节,寡人也不是容不下他!”

    “这……”公孙勉不禁愕然:“难道真要如他所愿,将瑕宏召回来不成?”见司马、宗伯皆低头不语,公孙勉急得直跳脚:“那瑕宏的阴狠比子张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他父子二人联手搅起事来,这还如何得了?”

    “召回自然是不行的!”司马冷笑道:“以子张睚眦必报的性情,便是将瑕宏召了回来,过去的仇怨也断然不能一笔勾销,只能令其行事愈发猖狂。便是一时半刻动不得他,也得让人监看着,免得再兴什么风浪!”

    “不可!他本就是多心之人,如若逼得太紧,情形反而不妙。”国君突感有些疲累,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手抚着额头叹道:“子张惯让旁人冲在前面,如今他自己都出手了,想必已是强弩之末,怕也暂时兴不起什么浪来了,不如再等等看吧!”

    “诡诸啊!”见国君神色发白,公孙勉便颇有些踌躇,可思来想去又似乎不得不说,故而便慢腾腾地凑上前去,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现在还有一个担忧……这刚刚我也说了,迁都的传闻一旦……一旦传扬开去,曲沃城中百姓定然会……人心不稳。若要闹起事来……这也不好收拾,总得想个稳妥的办法啊!”

    “你还是在替子理(桓族,富顺)担忧吧?”宗伯插话问道。

    公孙勉很是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前几日子澄来找过我,当时就提醒说有人可能会借机对子理不利,让我务必要小心谨慎,我偏没听进去……今天这……国人们一旦闹起来,他们自然会把子理当成是罪魁,我真不知道……嗨!我怎么就这么受不得激呢!这万一子理要有个三长两短,将来……将来怎么跟子庄(公孙郑,富顺之父)交代呢?”

    “富子既然热心于这营建事务,便让他到绛城去避一避吧!无论迁不迁都,这绛城总是要修缮的。”司马子申坦然道:“若是国人非要兴师问罪,老夫虽年老体衰,却到底还是有点力气的,就让他们冲着老夫来好了!”

    “这万万不可!”公孙勉忙出言劝阻。

    “成伯大可以放下心来,事情还不至于会到那一步。”宗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国人言论汹汹者,是担忧一旦迁都会降了他们的身份。如今迁都之议已然废弃,他们自不必再有此忧虑。届时只要君上有明旨宣下,还有谁会无事生非呢!”

    听了这番话,公孙勉顿时便恍然大悟:“嗨!我这都是给急糊涂了!”一时间舒心了不少。然而司马子申却仍忧心忡忡,他侧眼望向了国君,只见国君正默默地注视着宗伯的鬓角,眼中满含轻蔑之意,心下便更加惶恐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