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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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云霞漫天

    “六月既望?”听到这个日期,蔓生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父亲就那么着急要把我嫁出去吗?”

    公子载离开后,司马子申与公孙澹枯坐厅堂,久久对视却未发一言。公孙枝与吕饴离了正堂,他们内心忐忑地找到蔓生,却发现她正独坐在高高的假山上,出神地眺望着女墙上的夕阳晚照。

    “兄长已经是尽力调和了,可公子载言辞坚定,说这不过是请期之礼,父亲若实在割舍不下,在请期时将亲迎之日推延几日也未尝不可……”

    公孙枝说话时,细细观察着季姊的神情变化,生怕她做出什么不测的举动来。谁知蔓生听了却突然笑了起来:“既然日子都已经定了,就不要再推延了,总归是要去的!”

    “小姑姑若是心中不快,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见蔓生猛然站起身来,富辰慌忙伸出了双手,在假山下紧张地盯着蔓生的举动:“你心中的苦楚我最是深有体会!纵然我不需要离家远行,可有心爱之人却不可得,那种感受最是折磨人的!你若心中不快,就大声发泄出来,切不可做糊涂事!”

    “谁说我要做糊涂事了?”蔓生惨然一笑,在假山上跳了几下,直把周围的人吓慌了:“这么长时间,我也都想明白了!有什么不得了嘛,我嫁就是了!父亲总归不会害我的!”

    “那你倒是下来呀!”今瑶紧紧地捂着胸口:“你要再不下来,就怕……就怕先把我吓死了!”

    “太美了!”蔓生朝今瑶招了招手:“真的!不信你也上来看看,那红彤彤的落日,五彩斑斓的云霞……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出好来呢?”

    “下来一样能够看到的!”今瑶跺了跺脚:“再不济……再不济咱们到月楼上,去城墙上……岂不是看得更尽兴?”

    “再美的云霞,也不过稍纵即逝……”蔓生痴痴地望着远方:“换了地方,就没这种感觉了!”蔓生的脸色突然阴郁了下来:“我总是要走的,就让我多看一会儿吧!”

    “那我陪你!”说话间,公孙枝也从一旁攀上了假山,他定定地望着季姊,笑道:“这么美的景致,如何能够独享呢?”

    “怎么……怎么你也上去了?”今瑶在下面惊叫道。

    假山立在一座土丘之上,在攀爬这座假山前,需要绕过一片歪歪扭扭的桑树林。据父亲所说,当年迁都新城修建宅院时,这片桑树便已经郁郁葱葱了。他不忍心破坏这自然的景致,便命工匠们依着自然地势修筑了一片假山,山下还开辟了一连串的水景小品。水从山上落,山在水中游,山水石花相映成趣,显得别有一番气韵。

    懵懂之时,公孙枝虽不懂的欣赏此中的韵味,可在心底里却对这片假山假水情有独钟,故而便常常与季姊在此玩闹,对这里的每一块山石、每一寸草木也都熟稔于心。如今季姊突然流连于此,定是回想到了过去无忧无虑的岁月,想到了孩提时无拘无束的时光。当她得知自己终要远行时,便免不了会将这片最熟悉的山林当做是寄托,哪怕是再多看一眼,也足够怀念一生了,这些心思公孙枝又岂能不知?

    “总是少不了你的!”蔓生凝神笑着。她伸手将公孙枝拉了上来,跟他并排坐在一起:“或许多少年后,再看到灿烂的云霞,我还会想起如今的景致,想起你这个……傻弟弟!”

    “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去看你!”公孙枝低头说道:“我说话算话!”

    “是啊!那我就等着……”蔓生眨了眨眼睛:“别忘了带上芸儿!旁的人,我可是不认的!”

    “知道了!”公孙枝转头望去,见蔓生脸上映着晚霞,一股怆然之感不由得徐徐升起:“季姊放心,你也一定能收获幸福的!”

    “一定……一定会的!”

    夕阳渐渐收敛了它的残红,微弱的余光渐次扫过了瀑落的泉水,扫过了峥嵘的桑林,扫过了假山的顶端,也扫过了公孙枝和蔓生的额头,逐渐向远处的高楼和群山轻掠而去。眼看着夜幕渐渐降临,今瑶终于忍不住又呼叫了起来:“你们快下来吧!我都要饿死了!”

    公孙枝转头看了季姊一眼,只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粲然笑道:“走吧!心情好多了!”

    许是坐得太久了,公孙枝腿上酸麻,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惊得下面的几个人都纷纷惊叫。等他终于缓了过来,才伸出手去将季姊搀起,两个人一前一后,熟练地从从假山顶上逐次跳下。

    “你可把我吓坏了!”今瑶忙迎上前去。

    “以前每次难过了,我都会在上面坐一会儿!”蔓生笑道:“只要坐上个一时半刻的,不管再难过的事情,也就都能烟消云散了!”

    “可我又不知道!”今瑶颇有些后怕:“还以为你……真要把人吓死才算吗?”

    “至于吗?”蔓生大大咧咧地笑道:“你这么紧张我……看来一会儿得多疼疼你了!”

    “才不要!”今瑶推了她一把,两个人顿时便嘻嘻哈哈地疯跑了起来,倒是叫吕饴和富辰感到莫名尴尬。

    “你姐姐……我挺佩服她的!”见蔓生刚刚还愁容满面,转眼间就又判若两人,令子芸姜着实感到有些惊讶:“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也不管刚刚有多难过,只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她就能调适过来。若是我……怕是总要哭个三五日的才行!”

    “她只是无所依凭罢了!”公孙枝叹道:“她与荀孺子相交甚笃,可父亲自始至终都不同意,每每都要让她斩断情缘。兄长虽说对她多有怜惜,也曾多次替她出面说话,可终究还是执拗不过父亲。季姊每每伤心难过了,便只能躲在一处哭,日子久了,也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可是……”子芸姜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将公孙枝牵着她的手举到胸前:“他们既是两情相悦……你父亲……难道是荀孺子人品不够好吗?”

    “荀孺子自是极好的。”公孙枝满是柔情地盯着她的眼睛:“父亲对他亦是赞赏有加。可他说,如今国中局势纷扰,异姓与公族剑拔弩张,公族之间亦是剑拔弩张,说不得哪一天就会有祸事发生。他疼爱季姊,自然不希望将她搅进这乱局之中,更不希望当祸事发生的时候,因这儿女之事令她左右为难。倒不如远远地避开……”

    “他……可是……”子芸姜松开了手,转身背对着公孙枝,心中感到慌乱不已:“真的会有祸事吗?”

    “如今虽然风平浪静,可父亲说,为争权夺利而引致的手足相残,自来都是没有预兆的……”公孙枝吞吞吐吐地说道:“所以他一直都在尽力调和,只希望有生之年能消除这些祸患……”

    “那富辰兄长和季姒……也是因为……那我们……他就因为这样就……”子芸姜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可毕竟现在……你姐姐她……”

    “怎么连小姨都不叫了?你也……”

    吕饴隐隐听到子芸姜说到“你姐姐”这三个字,便猛然回过头来准备要打趣妹妹一番,却不料正见到公孙枝将子芸揽在了怀里安慰说:“你我相处父亲岂能不知?他若想要阻拦,怕是早就……”

    吕饴自觉话说得不是时候,一时没忍住,忙掩住眼睛“唔”了一声。子芸姜本来正神情地望着公孙枝的睫毛,猛听到兄长这一声怪叫,也忙推开了公孙枝。这一阵羞赧让她着实无地自容,只能捂着脸颊躲在树丛中,既背对着局促难安的公孙枝,也背对着两位兄长,心中不断地念着:“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