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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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〇章:偶染风邪

    微濛的细雨一直下个不停,让原本就雾气腾腾的水面变得更加朦胧,渲染出了一幅色泽雅丽的山水画面。众人在雨篷中有说有笑,倒是叫这时间也变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申时。臾武和季辛乐呵呵地拖来了一只刚刚猎得的狍子,在营帐外当场去皮削骨,准备架在火上烤了给众人分食。

    浓浓的血腥味透入营帐,让韩伯姬感到一阵头晕恶心,使得原本兴致最欢、说起话来最是不饶人的她竟突然沉静了下来。

    谈到自己在清原游猎的趣事,狐偃便似乎有永远都说不尽的见闻。聊到兴奋处,他还不忘将伯姬的几位兄长也拉扯进来,说自己是如何的勇武过人,他们几个人加在一起恐怕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狐偃趾高气昂的自夸道:“前次我找他们比试,他们知道比不过我,便非要推脱是公务繁忙。都是公族,为何别人可以日日逍遥,偏他们就有那么多公务?还不是自惭形秽,知道比不过我,这才借故推脱的!”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伯姬沉默不语,孟嬴忙关切地询问。

    “我没事!”伯姬脸色煞白,却依然撑着摆了摆手。

    “她哪里是不舒服?”狐偃轻佻地笑道:“自然是心虚了,装出来的吧!”

    “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今瑶也探过身来,拉着她的手问道。

    “许是到日子了吧!”伯姬强自露出一丝笑意:“不碍事的!”

    “姑娘吃点东西吧!”季辛将烤好的狍骨送到她面前,又惹得伯姬突然干呕了起来。

    “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你这里就没有粟米吗?”孟嬴没好气地问道。

    “不吃拉倒!”狐偃一把将狍骨夺了过来,随意地啃了两口:“这么好吃的狍肉,真是可惜了!没想到你这么小气,不过是说了他们几句,就这般使性子!况且,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啊!”

    伯姬虚弱地躺在孟嬴怀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觉呀?”狐偃轻巧地笑道:“不就是出来打个猎吗,至于这么激动?”

    “不许你这般取笑她!”原本木讷不肯多言的孟嬴竟突然出言顶撞:“就算是一夜未睡,那也是为吕氏操心的,谁像你这般没见识!”

    “切!”狐偃嗤笑道:“非亲非故的,富辰出事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上心,还是公族呢!”

    “你胡说什么?”孟嬴双手护着伯姬,犀利的目光让狐偃一阵心悸,随即又转头看向面色发窘的今瑶,语气柔和地安慰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最是没有正形了!”

    孟嬴的手无意间触到了伯姬的额头,突然感觉到一阵滚烫,脸色也倏然大变:“怎么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

    “哦……你说我?”孟嬴的话显然让狐偃极为不满,可正待他要出口反呛时,有人突然从身后走过,一脚把他所坐的木桩给踢倒了,让他着实栽了个大跟头。

    “哎呦!你长眼睛了吗?”狐偃不知身后何人,故而口不择言破口大骂。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刚刚还站在外侧的“叔姬”突然出现在伯姬身旁,便又猛然改口道:“我当是谁呢,身手竟如此矫捷潇洒!”

    “小舅舅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游余在一旁打趣道。

    “情郎眼中万般好,总有一天你也会懂的!”狐偃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颇为得色地为自己解围。

    “那也得看她心里有没有你了!”游余偷眼瞧了孟嬴一眼,见她正神情紧张地盯着“叔姬”的一举一动,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恐怕是染上风邪了!”“叔姬”对这些公族子弟的逗趣也是全然无感,只管仔细地查看伯姬的情形:“水边风太大,怕是不能再待了,得赶紧把她送回去!”

    “可这雨还没停呀!”游余起身凑到孟嬴的身边,探着头想要看个究竟:“若是再淋了雨,岂不是更严重了?”

    “欸……”狐偃大大咧咧地凑上前去,故意用身体将游余挤到一边:“有什么可担心的,别人我不清楚,就我这个伯姊,身体壮实得就跟一头牛一样,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病倒的?”

    “说什么浑话?”“叔隗”很不客气地朝他吼道:“人吃五谷,哪里有不生病的?便是你,就从来没有病倒过吗?”

    “叔隗”径直走到放置木箱的地方,一边翻箱倒柜找些什么,一边数落道:“她都已经这样了,却还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便是我这么一个局外人都看不过。你若实在不想管,只管站在一旁看着便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我何时说过不管了?”狐偃强自辩解道:“不过是打趣几句罢了,偏你这小心眼的,这也看不过,那也看不过,把自己当成救世的上帝了吗?”

    “有空在这里胡搅蛮缠,不如做些中用的事情!这都半天了,光是杵在一旁耍嘴皮子,你还做什么了?”“叔隗”把一件厚氅子裹在伯姬身上,随即起身吩咐道:“臾武,去把我的温车赶过来!”

    “诺!”臾武虽答应着,可身子却并没有动,只斜着眼睛窥探狐偃的反应。

    “还愣着干什么?”“叔隗”怒道。

    “我去!”狐偃狠狠地瞪了“叔隗”一眼:“这总行了吧!”

    “莫名其妙!”“叔隗”愤愤地跺了跺脚,便又从今瑶手中接过了一个热帕子敷在伯姬脸上:“这么一点事情都推三阻四的,公族的孺子都这么不中用了吗?”

    虽说她口中的“公族孺子”指的并不是自己,可在公孙枝、游余跟公孙突三人听来却异常尴尬。

    “现在雨小些了!”游余拉住公孙突的袖子,不停地使眼色。

    “对啊!”公孙突讪讪地笑道。

    “不如去把我们的车也赶过来吧?”

    “好啊!”

    “喂!”眼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了出去,公孙枝突感自己竟成了最多余的一个人。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回过头来继续照看伯姬,并焦急地问道:“伯姊的病不要紧吧!”

    “倒不是什么大病,可也耽搁不得!”“叔姬”的话语极为短促。

    “都怪我!伯姊每日操心劳累,我还……”隔着细细的遮纱,公孙枝看不清“叔姬”的表情,只觉得她说话做事都异常干练,言语之中还透着一股愤世之气,让他颇感畏惧:“今天……多亏有你在!”

    “这不怪你!”“叔姬”说话的声音渐渐温和下来:“若是寻常人,淋这么一点雨也至于有事。但她近日恐怕是操劳太过,身体本就虚弱,所以才病倒了。”

    “还是要多谢你了!”公孙枝赧然道。

    “她的病来得太快……”“叔姬”继续说道:“只要处置及时,就不会有危险。”

    待狐偃将温车赶了过来,公孙枝和孟嬴合力将伯姬搀到了车上。“叔姬”紧随其后也登上了温车,又对臾武和季辛吩咐道:“就让她们跟我一起走吧!你们照看好这几位孺子,待会儿雨停了,把东西收拾好了再走!”

    “这……”臾武和季辛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狐偃,可狐偃却故意将头扭向了水面上,脸上满是不忿之色。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没有了盘算,只得齐声应道:“唯!主君路上可要小心啊!”

    “走吧!”“叔隗”在车里厉声吩咐道。

    狐偃用一种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二人一番,又恶狠狠地将口中衔着的毛草丢在地上,这才挥动着马鞭起行。

    待游余和公孙突驾着戎车过来时,公孙枝正孤零零地站在雨中,遥望着温车驶离的方向。

    “都走了?”游余惊诧地问道。

    “可不知她们的营帐在哪儿?”公孙突讷然问道。

    公孙枝悻悻地返回了雨篷,出神地盯着火上已经烤焦了的狍子腿,喃喃自语道:“有韩氏和良氏的几位兄长在,丢不了的!”

    “那我们也得去告诉他们一声吧?”公孙突追问道。

    “待会儿雨停了你们就驾车去寻他们吧!”公孙枝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不知究竟哪里不对。待了半晌,他才转身对两位族侄说道:“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