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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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〇章:事不如意

    “那些话……”回到路寝后,国君旋即召见了几位公族大夫,并详细询问他们的意见:“你们怎么看!”

    “狂妄至极!”公孙会(庄族游氏第二代,任司寇,字伯符)怒火中烧:“若不是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断不敢相信有人竟能说出如此狂悖之言!是当我公族无人了吗?就那些穷弱荒悖之邦,就算是他们齐齐攻来,也是不惧的!他们要真敢跟秦国有所交往,我游氏一族便足以抵御,只要他敢出头一国,老夫就灭他一国,他敢跳起一宗,老夫便屠其一宗,有何惧哉!”

    “实在是夸大其词了!”宗伯公孙否(桓族韩氏第二代,任宗伯,字伯胜)性情沉稳:“当初八百诸侯观兵孟津,一切皆因仰仗武王之仁德。今无论是秦伯恬,还是他公子载,皆是性情暴虐之徒,早有恶名传遍诸侯,又哪里敢跟文王、武王比肩呢?倘若他真要如此举事,怕是也难以得到诸侯的信任;诸侯不愿服从,那就难成祸患。如此,便不过是一句笑谈罢了。”

    “周边诸侯皆畏惧我晋邦之威,也时时刻刻都对我生满了戒心。”国君沉吟道:“倘若他们果真因害怕被我兼并而与秦国联起手来,这种事便也不是毫无可能了!”

    “正因为如此,便更加不需担心了!”司寇伯符胸有成竹:“近邻诸邦既畏我如虎,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秦远而晋祢,倘若做事不密泄露了出来,惹得我晋国震怒,必然会出兵伐罪,而他们又无法指望秦国远道来救,这点利害想必他们是掂量得清的!”

    “须知世间万物都是拆分容易而聚合难。”宗伯伯胜补充道:“正如宫墙内的版筑,需要数名力役从远处采土,肩挑背扛运回营建之处,随后还要浇水和泥填入夹板之中,再命两名役夫以重杵夯实方能制成。总算下来,一块版筑往往要几个身强力壮的劳力,耗费几个时辰、甚至是几天的功夫方能制成。而若想要毁掉他,则只需要一名受过刖刑的刑人,给他一把木殳,扣扣凿凿不过一个时辰便能拆散了。”

    “宗伯所言甚是!”瑕伯子张笑言:“秦人想要聚合这周边小国,便如构建版筑,想法虽好却总是不易的;可若是要拆散他们,都不需要刻意费力,砸掉根基便能瞬间崩塌了!”

    “没错!那公子载不过就是心中惧怕,胡乱说来给自己打气罢了,诡诸理他作甚!”成伯公孙勉也应和道:“找我说,就把那小子拉出去砍了,我倒想看看,他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见堂下众人哄笑不止,独独富顺(桓族富氏第三代,任上大夫,字子理)和公孙澹沉默不语,国君遂转头问道:“你呢?子理,可有什么要说的?”

    近一个月来,富顺每日所思所想,不过是如何救出自己的儿子。而今公子载在武宫大放厥词,将一切罪责都包揽了下来,富顺心中自是喜悦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担心事情会有反复,更担心自己出言有差,被人拿来说事,终究会误了富辰的性命,故而便推辞道:“今日之事,臣实在不便插话。”

    “也罢!”国君叹了口气,又转向了公孙澹:“那子澄说说吧!”

    “既然他已全部招认……”公孙澹突然伏在地上,痛哭道:“那便请君上立刻将他处置了!”

    “刚刚在武宫,寡人何尝不想如此!”国君尽力压着火气:“可他毕竟是秦人!就算是承认了那又如何?”

    “那就该杀!”

    “杀杀杀!”国君一把将案上的竹简全都拂落在地:“你如何杀?”

    “杀人偿命,公理所在,为何就杀不得?”

    “你有证据吗?啊?”国君怒道:“若是没有证据,他就是把所有细节都完完整整地告诉你,秦人会相信吗?杀一个公子载容易,那秦伯……秦国该怎么对付,你想过吗?”

    “若是就此放过贼人,我不能忍!”

    “不能忍也得忍!”国君痛心疾首地质问道:“你失去了妹妹,寡人又何尝不心痛,又何尝不想给她报仇?旬月以来,寡人无时无刻不念及她,也想为她讨个公道!可寡人不能!寡人手里掌握着整个国家的荣辱、整个宗族的安危!偏就是你,总是意气用事!事情一出,便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杀富辰,若是当日你便将富辰杀了,今日你该如何交代?做什么事情就不能忍一忍吗?就不能稍稍恢复了理智再去抉择吗?非要由着情绪去,想到一出是一出?你把这偌大的邦国,把这些个宗亲手足都当什么了?你眼里还有寡人吗?”

    “当日之事,是我错了,我这就向富氏兄长认错、道歉。”公孙澹说罢便向富顺叩首。

    “切莫如此!”富顺急忙将其扶起。

    “兄长,一会儿出去,我便将富辰安安稳稳送回去,再向兄长请罪!”公孙澹起身后,又转向国君跪下:“但今日之事却有不同!一切罪责公子载均已认下,想来是不会有错了!既如此,便请国君决断!倘若君上不允,那我就亲自去把他处置了!”

    “糊涂!好歹寡人还要叫你一声兄长,你就……”国君哆哆嗦嗦地指着公孙澹,显是气愤已极:“你父亲……叔父子申是多小心、多谨慎的一个人,你……你却是半点都没有学来。若他现在就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真不知……真不知该……”

    “君上息怒!”羚趾在一旁抚慰道:“伯氏自来性情直爽,前日里君上还夸赞他来的,怎么转眼就拗上了呢?”

    “我夸赞他?”见羚趾不停地打眼色,国君心领神会,但却犹然怒气未消:“是,寡人是夸赞过他,可你看看他……是生要把寡人气死才算吗?”

    “君上时时以大局为念,常要承受常人不能忍之苦痛,我等公族自当体谅才是。子澄最是重情重义,因着关心季姬(蔓生)而心绪烦乱也是情有可原。”眼见场面稍缓,公孙否急上前解劝道:“现下事情尚且还有理出头绪,在这里空费口舌也是无益,不如就且各归府宅,待细细思量之后再做定夺。毕竟如此大事,贸然决断总是难以周全的,各位宗亲意下如何?”

    “宗伯之言在理!”司寇伯符直言秉陈:“事情不过刚刚露出眉目,一应证据都还没有查实,的确不宜过早定论。这秦人无论是杀是放,都要令人心服口服,方能不留后患。老夫这几日便多用些心,总要让君上,让子澄,让各位宗亲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兄长既如此说,那我就多等几日。”公孙澹还是不能解气:“若然查出确实的证据,我定叫那贼公子不得好死!”

    “那是自然!”伯符颔首。

    “我这就去桓宫……把富辰放出来!”公孙澹向富顺致意道。

    “子澄且慢!”公孙开突然阻拦道:“依我看,还是先等几天为妙!”

    “你这是何意?”富顺愕然道。

    “正如刚刚司寇所言,眼下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公孙开向国君拱手道:“当初季姬出事时,富辰言之凿凿说是我儿瑕宏所为,可如今公子载却揽下了所有罪行,这孰是孰非当真令人迷惑。故而我认为,富辰现在还不能放。倘若司寇查实,此事的确是公子载所为,那富辰自然要放,但也要还我儿瑕宏一个清白。可若是公子载漫天扯谎,这事情就还没算完!”

    “你!”富顺正要出言辱骂,最后却还是把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

    “瑕伯之言虽说有些多余,但依我看,暂时不放富辰也未必就是坏事。”公孙焯突然帮腔道:“眼下诸事未平,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就如申氏季子,好端端地去护送吕氏北上,却突然闹得个下落不明,可见这曲沃并不太平啊!”

    “这……”